他的作品依然在世界上被广泛阅读并产生反响,但是好久已没有他本人的消息。最近一个消息传来,竟是他的死讯。他已将近40年未发表过新作品,但这并不等于人们已经忘了他。从他上世纪成名后的50年代开始选择在美国东北部的新罕布什尔州考尼什镇山区隐居以来,任何关于他的一点点小消息都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这正说明了人们仍是多么关注他,主要原因,便是他创作出了独一无二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曾为“纽约客”
塞林格的全名为杰罗姆·戴维·塞林格,后来在发表作品时,他采用了J.D。塞林格的署名。1919年1月1日,他出生于纽约曼哈顿的一个犹太家庭。学业上,塞林格的表现一直不甚出色,他在纽约的学校成绩不佳,几乎可以说被勒令退学,他父亲为他联系了一间位于宾夕法尼亚州的准军事学校。中学毕业后,塞林格在纽约大学读了一年就退学,接着去欧洲学习从事家族生意,即从欧洲进口奶酪和肉类。这一趟的结果只是让他认识到自己无法继承父业。1939年秋,他又进入没多少名气的厄西那斯学院学习,但只待了9周就毅然退学。接下来他接受的教育,便是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小说创作课上听过一位小说家惠特·伯耐特讲授写作技巧,后者也成了他写作上的领路人。其实从上中学时起,塞林格便对写作情有独钟,据同学的回忆,他曾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写作,精神可见一斑。此时的选读写作课更是确定了他未来的道路。1940年,他在伯耐特主编的《短篇小说》杂志上发表了第一个短篇小说《年轻人》,大大燃起了他的写作热情。
美国被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塞林格报名参军,后来作为一名反情报人员赴欧洲参战,直到1945年11月才退伍,之后又为美国国防部做了半年的文职工作。这段期间,他在不少著名文学杂志上都发表过短篇小说,如《科里亚氏》、《哈泼氏》等,开始小有名气。1946年是他的突破之年,这一年,他首次在美国最重要的文学刊物《纽约客》杂志上发表短篇小说《冲出曼哈顿的轻度反叛》,其中首次出现了后来《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主人公霍尔顿·考非尔德。后来凭短篇佳作《香蕉鱼的绝佳日子》,《纽约客》跟他签订了“第一拒稿权”合同,即杂志每年给塞林格一定数量的定金,要求他的作品要先拿给这家杂志先行选择,选中发表后的稿酬更高,塞林格因此成为被人艳羡的“《纽约客》作家”。后来他更是只向这家杂志投稿,如被拒稿,干脆不再往别的地方投。这里所付的优厚稿酬也让他不用找其他谋生门路,惟以写作为业。在《纽约客》上,他总共发表了14篇作品。
一举成名天下知
塞林格的名字总是与《麦田里的守望者》联系在一起,的确,这本出版于1950年7月16日的小说成了真正的当代经典,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极大影响,至今各语种文本的销量已经超过6000万册。在这本薄薄的小说里,塞林格将故事的起止局限于主人公霍尔顿从离开学校到曼哈顿游荡的三天时间内,并借鉴了意识流天马行空的写作方法,充分探索了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内心世界。很难说这本书完全是本自传体小说,但其中表达的情绪则肯定也属于塞林格这个愤世嫉俗者。愤怒与焦虑正是此书的两大主题,它揭示了“代沟”的存在,高扬个性自由的旗帜。霍尔顿对成年人主宰的世界的反叛,更能让处于此年龄段的青少年产生深深的共鸣,简而言之,这就是“他们的书”,所以受欢迎再正常不过。另外,它也不是一本“只破不立”的书,写作时,30岁的塞林格加入了自己的人生经验,通过霍尔顿的老师之口,他引用了一位心理学家的名言:“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原则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原则谦恭地活下去。”这不应被简单斥之为“资产阶级的利己主义信条”(施咸荣先生语),而说明塞林格认识到愤怒与发泄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理解这一点,就会理解为什么在美国有许多地方小图书馆“禁”这本书的同时,许多大中学校仍把它列入必读书单,说明大家对它的价值心中有数,即在渲泄情绪的同时,它也有相当大的建设性作用。
评论家认为这本小说是当代最佳“成长小说”(或曰“青春小说”),往前数,认为它和马克·吐温的名著《哈克贝里·芬》不无相似之处。其后,《麦田里的守望者》直接影响了一类小说的创作。我们也看到,许多以青少年成长为题材的小说经常被人拿来与《麦田里的守望者》相比较,但迄今无一能将之超越。
不消说,这本书在中国也有无数知音,有人曾把《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正式出版评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令人难忘的阅读事件之一,这也说明书中展现的即将踏入成年的一代代人所感受到的愤怒与焦虑心情具有普遍性,并非独一个国家、一种社会为然。
另外不得不提到的是在美国,有几起凶杀案件竟与《麦田里的守望者》扯上了干系。如1980年12月8日枪杀歌星列侬的马克·查普曼作案后,竟坐在马路牙子上读起这本书,被捕后他发表的“声明”中,居然号召大家都来读一读《麦田里的守望者》,因为“这本非同寻常的书中有很多答案”。1981年刺杀里根总统的小欣克利的行李箱里,也有本翻烂了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这几起事件,都让这本书及塞林格一次次“名声大噪”,进而此书的价值被怀疑。但是冷静的人们不会急于谴责这本书或作者,因为从根本上说,这本书并非宣传激进主义,这些只是个别事件而己,绝非这本书“教唆”了犯罪,更多的人通过阅读这本小说而获益非浅。
无法和世界相处的人
《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成功彻底让塞林格无衣食之忧,这本书仍给他带来每年版税收入的大部分(如今在美国每年的销量仍达20万册以上)。在创作了另外一些作品后,他主要创作的是关于格拉斯家族的小说。但一直孜孜不倦写作的他发表得极少,到1970年,更是决定完全不再发表新作品。至今塞林格在版的书只有包括《麦田里的守望者》在内的4本,其他3本分别是短篇小说集《九故事》、中篇小说集《弗兰妮和祖伊》、《木匠们,把屋梁抬高和西摩:介绍》,都是薄薄的小册子,字数十来万。封面设计是经过塞林格同意的极为朴素的设计,既无作者照片或介绍,也无一些书上通常会有的广告性语句。2001年时逢《麦田里的守望者》出版50周年,出版公司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放弃通常作法,不搞任何纪念活动。他不同意出文集,除了《九故事》,也不同意将其他发表过的短篇小说结集出版。不过六七年前听说他要出中篇小说《哈普沃斯十六号,一九二四年》的单行本,还听说塞林格选择在一家小型出版社出,但至今仍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也许塞林格已经完全改变了主意,读者惟有继续等待,要么放弃。
早年的塞林格曾是纽约文艺圈的常客,感情上也颇为浪漫,但是不肯变通的性格,使他成为无法和世界相处的人,他决意远离人群。他曾说过:“当个公众作家,会影响我过自己生活的权利。我为自己写作。”《麦田里的守望者》大获成功后,他对生活在聚光灯下的生活不适应乃至产生了反感,所以从1953年起,塞林格就开始在离纽约非常遥远的考尼什断断续续居住,后来更是定居于此。他曾离婚两次,与前妻克莱尔育有一男一女,现在与第三任妻子科琳生活。他每天的基本生活仍是写作,但是不再发表,我们暂时无法看到他的写作成果,也许永远没有机会。话又说回来,单凭《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一部注定传世的作品,小说家塞林格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树欲静而风不止
虽然名家曾言吃到一个好鸡蛋不必去见下蛋的母鸡,但普通书迷的心情总是相反,特别是塞林格奉献出是这样一颗“金蛋”。所以多年来,离世索居的塞林格不被打扰的梦想总是无法圆满,经常有书迷千里迢迢赶去考尼什“朝圣”,新闻界也不时派记者前往伺机拍摄(采访当然不可能)。关于他的一点点消息都会登上报纸的醒目位置,近几年,我们就一再看到这些新闻:第一本真正意义的传记《塞林格传》出版;塞林格写给女友的14封情书被拍卖,又被敬慕塞林格的人高价拍下赠送塞林格;塞林格女儿玛格丽特·塞林格出版回忆录,从一个难得的角度揭示了家庭生活中的塞林格;他的一位前女友乔伊斯·梅纳德出版回忆录,读者更想知道关于塞林格她写了什么;他写给女儿的家书拍卖未果;近期的一则新闻,是他的日本书迷——大名鼎鼎的村上春树重新翻译出版了《麦田里的守望者》,从而在日本掀起了新一轮“麦田”热、“塞林格”热……
特立独行的塞林格一方面赢得无数读者的热爱,另一方面也招致不少怀疑。从他的几篇作品中,有人分析出他有恋童倾向;几十年未发表作品,有人怀疑他的创作能力早已衰竭;他的每次露面总能引起相当大的轰动,因此有人怀疑他是“真隐”还是“假隐”,怀疑他的作为只是工于心计的宣传手段……我对此的看法是,对一个能够多年固守偏僻之地坚持写作的人来说,本身已经说明了许多,对种种怀疑大可一笑置之,反过来想一想,这种姿态在当今社会真是何其稀有!许多热爱《麦田里的守望者》的读者,更会因为他为他们创造出了青春的知音霍尔顿而对他永远心存敬意,毕竟我们只有一个塞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