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粮食、食油、禽、蛋、肉、豆制品、蔬菜都是实行限量凭票供应。逢年过节,人们才能凭票购买一些烟酒糖果、干货果品,而且份量极少。那时部队吃的粮食也是实行定量供应,平时粗细粮搭配,周末才能吃上一顿白米饭。那一年,刚刚跨入军营的我们大都十七、八岁,正是身体拔个头搭架子的时候。由于缺荤少油,加之施工、训练劳动强度又大,一个人一顿饭都在半斤朝上,一两一个的馍头能吃上十来个。感冒发烧生病卧床了,炊事班做的“病号饭”,就是下一碗面条打上两只鸡蛋算打牙祭了。
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在崇山峻岭中从事地下工程施工,进坑道竖井施工得穿棉袄,出了坑道骄阳似火热得打赤膊。有一次从工地返回营区的路上突遇雷阵雨,一个个被淋成了“落汤鸡”,我们一个班12个人竟有7个人感冒发烧,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吃。作为一班之长的我,心里好生着急。王区队长是陕西人,妻子来队探亲借住在驻地老乡家里,他安慰我不要着急,邀我去看他和嫂子下厨为我们做臊子面。
施工间隙王区队长常常和战士们拉家常、侃大山,说到他家乡的风味小吃臊子面,光品种就有几十种呢!陕西臊子面以“薄、筋、光、酸、辣、香、煎、稀、汪”而闻名于世,薄就是面条要像纸一样的薄;筋就是面条要像皮筋一样有嚼头;光就是要把面条擀的像绸缎一样的光滑;酸就是要醋出头;辣是要油泼辣子红艳艳;香就是吃起来满屋飘香味;煎就是让人喝起汤来烫嘴唇;稀就是只有一筷头少量面条;汪就是臊子肉油多得一口气吹不透。王嫂做的肉臊子,她将七分瘦三分肥带皮的二斤猪肉切成薄薄的小碎片,将肉翻炒至六成熟时加陈醋,七成熟时加入酱油、盐、花椒等调味品,快出锅时加入红辣椒粉搅拌,微炖一会加上几滴香油,放点味精和一大勺捣烂的蒜头即出锅。王区队长将面团和好后,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开擀匀擀得薄薄的,叠好切成细细的丝下锅,加几根白菜心,面条煮熟后捞在碗里浇上臊子,那真是色香味俱全。老乡家房间小板凳少,大伙儿就站着端起碗拿起筷子飞快的扒进嘴里。那面条柔软爽口,我一口气吸溜了一碗又一碗。吃了多少碗呢?忘了。但是真香,真的好吃。战士们一个个吃的大汗淋漓,感冒好了一大半。当时的我觉得,那碗涎水臊子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 随着改革开放奔小康的进程,社会生产力大发展带来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繁荣,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极大地丰富了,菜场、超市、大卖场,琳琅满目的食品应有尽有。吃上一顿有荤菜的饭早已是家常便饭,就是想吃山珍海味也不稀罕了。可我却始终忘不了深山老林里王区队长和王嫂做的那一老碗酸酸辣辣让人回味无穷的涎水臊子面,忘不了王区队长那颗炽热的爱兵之心,是他教会我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带兵人。
薛宏金,1970年入伍,1991年由第二炮兵某部团长转业至江苏省兴化市工作,历任市计委副主任、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市政府办副主任、交通局局长、财政局局长、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预备役上校军衔。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