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浴》
“这女人妨碍我看风景,”在夏天的花园里,我对我的医生说,“她让我的目光摇晃,摇晃得像波涛里一条越是颠簸越往前窜的鱼。这女人美艳惊人,美到骨头里去了。我要看美女”。
医生说:你只能看风景,你的眼眶和眼球的大小比例与常人有异,你不想变成瞎子,你就只能看风景,别让你的眼珠子乱动。
我想也是,她再美,我也不能因此就让我的眼珠子脱离我的眼眶滚到黑暗一边去。
我决定拒绝看她。
但她却跑过来请求我,别让我的目光离开她。
理由是,第一,美丽很容易褪色,所以,美女都经不起等待,唯一能有效延缓褪色进程的就是“目光浴”。她说,“你的目光能养护我的美丽”。第二,男人的目光本来就应该像阳光沐浴大地一样去沐浴美丽。她说,“太阳照耀大地需要理由吗?”
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我不知如何是好。
《无聊》
一只白色的小蜘蛛,在一堵成旧斑驳的墙壁上转来转去转圈圈,我看着它转了二个小时,转得我头都晕了,这小东西却好象一点也不觉得累。后来我有事要办离开了,我估计它还独自在那儿转着.
它有时转得急促,像迷路的孩子急着要去找妈妈,有时又走走停停,像在漫无目的沿着它自定的圆形弧线散步游荡,当然,它也完全有可能是在操练某种阴谋编织罗网的基本功。它不会忘记它是蜘蛛的后代。
大蜘蛛的八只脚上全长满了细密的像针尖一样坚硬的毛毛,造物主可能是专门弄它到这世上来恶心人的.这是一种丑到了家也残忍到了家的物种.我看见它把一只蟑螂固定在了光滑的瓷板上,它平心静气地从容不迫地先啃吃蟑螂的脑袋,细嚼慢咽了大约三分钟,蟑螂的脑袋就没了,然后它依次把蟑螂的躯体啃吃净尽,总共花了十二分钟。雪白的瓷板上留下了一只完整的蟑螂的渍迹,立体的蟑螂被吃掉了,保留了一个清晰的蟑螂的影子。完全不留蛛丝马迹的犯罪行为大概是不存在的。
我无聊起来就这付德性,眼珠子会自动跟着蜘蛛转,把自己的头都转晕了,或者简直就恶心的要吐了,也还仍然要盯着它看半天。
我明知上课迟到,对一个教师来说是很没脸面很难堪的事。那天我还是迟到了,校长就等在教室门口,责问我:为什么迟到?
我如实相告:在路边看两只公鸡打架,它们打得进退自如,攻守有据,打得太有章法,太有情节了,就看入了迷。
同学们当时都听得笑得打跌。
校长哭笑不得,说,你算无聊到家了。
《一种医学现象》
一个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夜晚,哐当一声牢门开了,关进来了一个落魄艺术家模样的中年汉子。
他的花格衬衫和牛仔裤都湿透了。显得油光发亮的披肩长发湿漉漉的紧贴在头皮上,还在继续滴落着大颗大颗的水珠。
睡头铺的大佬这晚破例没对他动用“刑法”,只是嫌他身上太湿,不准他上铺睡觉,让他紧挨着马桶坐到天亮。
他也就独自一人面对着臭气熏天的马桶唠叨到天亮,象念经一样就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不知我弟弟的车是偷来的”。
他弟弟偷了一辆当时价值20万元的桑塔纳放在他家里,他犯的是窝藏罪。
第二天牢房里例行的对新进人犯的“提审”开始了。
当睡头铺的大佬喝令他跪下“听审”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不对,眼前这花白头发的汉子,昨夜明明是一头黑发的呀,怎么一夜之间长出了这么多的白头发呢?。其他狱友也纷纷表示有着同样的疑问。
众所周知,牢里点的是长明灯,一切无不一目了然。
这之前我也以为一夜急白了头是不科学的,是文学的夸张。
不知道医学上是怎样解释这种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