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栖霞的苹果红了，满山遍野都是一片一片的红果实，真让人动心。这个季节，去参加栖霞苹果艺术节、观赏栖霞苹果、品尝栖霞苹果，是个好选择。都知道烟台的苹果最好，是中国苹果的第一品牌，烟台苹果主要产区就在栖霞。到了烟台，想吃苹果，必定要找栖霞产的。现在，这里运出去的苹果，也还沿用“烟台苹果”这个品牌。不过知情的人，都叫栖霞苹果。我在北京常听到的也是栖霞苹果。这个叫法更出名。

　　我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应该说多数水果都吃过。可是那个时候，南方鲜有苹果。记得直到上小学五年级，我才第一次吃到苹果。那是父亲的同事去北方出差，从山东带来的，送给我们家两个，不太大，也不红。我只吃了一小块，就觉得实在太好吃了，比我吃过的南方水果都好吃。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我当时就这么想的。南方水果太多，也许看不上北方的水果，也就进得少。后来上政治课，我才从老师那里知道，并不是南方人不爱吃苹果，而是苹果都拿去还苏联老大哥的债去了。又大又红的苹果，一车皮一车皮往人家那里运，全运过去了。每年都这么运。剩下的不好的，才让自己人吃。留到南方，都很稀贵了。政治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没有去证实。我们很少吃到苹果却是真事。

　　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无法精准描述小时候偶尔吃到苹果时那种心情和感觉了。记得到北京工作后，一度集中狂吃了好多苹果。北京郊区产苹果，还有全国各地运来的，当然其中一定也有栖霞的苹果。单位一分就是好几大箱，也没有朋友可送，就玩命吃，饭前吃，饭后吃，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吃，吃得胃有些异感。这种吃法自然找不出儿时的意境，也分不出好坏上下。实际上，很长时期，我甚至喜欢吃那种品质松软，有点像南方芋头那样的苹果。朋友们都直摇头，嫌我没有品位，要不就是吃伤了。

　　参加苹果艺术节，其实最核心的节目就是上果园玩。我常常到各地出差，有时候也会被邀请到当地果园采摘，品尝当地水果，每次都非常开心。到栖霞的苹果园里采摘，则另有一番感觉。果树并不高，富有弹性的树枝上挂满了果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密密匝匝拥在你前后左右，全是又大又红，个个都让人喜欢得不行，不知摘哪个好。果农在一边看着，也不急于指导，眼神从容淡定。你问，哪棵树上的果子好。他就会说，随便摘，都好。我们这里，是栖霞最好的果园，没有污染最好吃，也最漂亮。所谓漂亮，指的是品相。栖霞苹果的颜色，并不是红透的如高原红一般，而是红中带粉，似乎有一种透明感，又有水灵灵的感觉。这种红色很独特，让人很舒服，食欲大开，恨不得咬上一大口。其实，说话间，我已经吃了一个大个的，口感极好。我总算得到了一次启蒙，知道什么才算好苹果。

　　和果农交谈开了才知道，栖霞的苹果好吃，多半是因为这里的水土，也因为这里的生态。水土是天然的，生态则是当地人民创造的。很多年以来，栖霞政府就有意宏观调控工业发展，完全杜绝了有污染的工业，强力保护生态，为绿色水果的生长创造最佳的条件。栖霞人民知道怎样保护好这样一个水果品牌，因为他们就是靠着这个品牌富裕起来的。果农说，你看，我们这里的苹果长得最漂亮，就因为它幸福感最强。现在满大街都在问你幸福吗？问问栖霞的苹果吧。苹果长在栖霞最幸福，也就最漂亮。

　　其实，光为了让苹果长得最漂亮一项，果农们付出了很艰辛的劳动。果实还青涩的时候，他们就得用纸袋把苹果一个一个包上，一层不行，还得再加一层。满山遍野大沟小沟一个个去包，劳动量有多大，谁都不难算出。劳动过程我无法描述，但能想象出难度。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苹果过早被太阳暴晒。特别是夏天，日头很毒，苹果几天就红透了，没等成熟，就死红死红的，品相就坏了，不好看，也就没人要了。必须等到一定时候，果实长好了，才可以动手摘去纸袋。因为果实长期不见阳光，皮嫩得有如婴儿的皮肤，很怕强光刺激，所以只能先摘掉外层的保护。等果实适应了环境，再揭去里层的保护袋，让整个果实都能享受太阳光照。为了提高光照效果，果农还想出了个好办法，在树下铺上反光薄膜，从底部反射出阳光。这样，整个果实都能得到良好的光照，也就红得均匀、红得漂亮了。为了维护一个好品牌，农业科技工作者要和果农一起做多少事情啊。不到果园里来，真不知道这么多生产细节，更无法体验到劳动者们的心血和智慧了。

　　果农告诉我，今年栖霞苹果刚抭拒了一场灭顶之灾。北京一家媒体的记者，到处挖空心思找“新闻”，偶然来到栖霞，看到这些十分醒目的保护袋，加上一点道听途说，也不深入调查，就突发奇想认定保护袋里放的是有害农药，回京后就发了稿，说栖霞苹果不是绿色水果。如今，食品安全牵动人心，不断有毒馒头毒大米毒奶粉被揭出，搞得很紧张。现在，又出了只“毒”苹果，后果真不堪设想。果农很生气，同时更加担心。因为媒体网络的传染病似的恶性炒作，今年的苹果很可能卖不出去了，要面临破产的风险。当地政府紧急动员，在查清真相后，果断采取措施，动用危机公关程序及时辟谣，才化解了这场严重的危机，保护了广大果农的利益，也保卫了这个水果的全国第一品牌。说起这些事，果农们还心有余悸，见了记者媒体就多了一分戒心。

　　果农们一年忙到头，挣几个钱可真不容易。他们承受着各种市场的风险，其实非常脆弱，市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提心吊胆。可以说，他们富了一点，但还是弱势群体。媒体反映问题是好事，但如果不实事求是，那媒体本身就变质了。倒是那只从大洋彼岸扔过来的咬了一口的绿苹果，问题多多的，媒体才应该抓一抓、揭一揭。栖霞的红苹果是真正的绿色产品，而那只绿苹果不见得是绿色的哟。

　　是品牌就会有广告。吃完了苹果，就喜欢琢磨人家的广告词。常看到的广告词都是“产品远销欧美”。这话倒也没错，但听起来总有好东西一定要先让别人吃的味道。中国现在不用拿苹果还债，也不像早年那样着急要创外汇，我们的广告词是不是可以更有创意一些，更有大国气派一些。栖霞有一句广告词让我很振奋：“每一个中国人每年都能吃到一公斤的栖霞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