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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志远:千古咏梅唱大风
    • 作者:潘志远 更新时间:2012-10-30 03:33:10 来源:原创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410
    [导读]真正咏梅的高潮,不在盛唐,而在宋朝。“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寻常一样窗前雪,才有梅花便不同”,“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南枝才放两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卢梅陂、张耒、王淇、白玉蟾,他们都倾心于梅,为梅吟唱,且一唱三和,犹如繁管急弦、异响纷呈的多重奏,让人听不胜听。

     

     

    早在《诗经 召南》中已有咏梅之字眼,但此梅非梅花之梅,而是梅子之梅,一个谐音,可它却成为后世诗人咏梅的源头。

    此后,诗人虽多有咏梅之作,但零零星星,很不成气候。直到六朝时,鲍照以“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为梅领唱,陆凯以“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为梅放歌,才算开启了一个众多诗人为梅独唱、合唱的时代。

    从此,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梅花上来,经过二百多年的蓄势,一至唐朝,对梅的吟唱,恰如天明,众鸟齐喧。你听,“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独凌寒气发,不逐众花开”,“知君有意凌寒雪,羞与千花一样春”。齐已、张谓、郑述斌、陆稀声等诗人,虽算不上大腕级、顶尖级或重量级人物,但他们咏梅的诗句,并非人微言轻,而是独享风标。他们的吟唱,是一个漂亮的过门,也是一个辉煌的前奏。

    真正咏梅的高潮,不在盛唐,而在宋朝。“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寻常一样窗前雪,才有梅花便不同”,“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南枝才放两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卢梅陂、张耒、王淇、白玉蟾,他们都倾心于梅,为梅吟唱,且一唱三和,犹如繁管急弦、异响纷呈的多重奏,让人听不胜听。

    中国封建社会政坛上,唯一不坐轿,不纳妾,死后无遗产的“拗相公”王安石,更是一位咏梅高手。“春半花才发,多应不耐寒。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庭前一枝梅,寒多未觉开。只言花似雪,不悟有香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句句精彩,首首超绝,这是诗人高标人格的凸显,内隐心声的外化。在中国十一世纪那场沸沸扬扬的改革中,诗人两度罢相,虽雄才大略,志坚如铁,欲力挽狂澜于既倒,无奈宋王朝已危机四伏,如日将夕,仿佛一个带着巨大惯性的石头,直滚向灭亡的谷底。

    在此之前,钱塘人林逋,结庐西湖孤山,二十年足不及都市。他种梅孤山,放鹤湖中,不妻不宦,人称梅妻鹤子。他的《山园小梅》绝对是咏梅的精品。诗的颔联“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撷情、拾趣、得理,为梅画像,为梅写神。梅的逸群绝尘,诗人的神清骨秀,在这一联诗中和盘托出,令后人绝倒。

    宋代诗人咏梅,高手林立,但最让我倾心的还数南宋大诗人陆游。这位亘古男儿,一生有赋梅诗词一百多首。在那昏君当道奸佞弄权的时代,到处山河破碎,风雨飘摇,诗人空抱一腔爱国之志,徒老于吴山越水之间,无限悲愤,惟借咏梅以倾吐:“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经陆游领唱和主唱,众多志士仁人伴唱与合唱,宋代词坛上,犹如晴空迸射万道霞光,暗夜闪烁璀璨灯火,霜天回荡凄厉号角,夜半撞响黄钟大吕。咏梅成为宋代词坛一道亮丽的风景,也如一条硕根,一座山脉,一座深埋的富矿,为千百年后更加辉煌的吟唱,打下伏笔。

    咏梅言志,托梅抒怀,千古一律。可南宋姜夔咏梅咏出一段美满姻缘,却是千古一奇。1191年冬,时年37岁的姜夔,冒雪冲寒,乘船到苏州石湖拜谒诗人范成大。范老前辈爱梅怜才,让姜夔咏梅。姜夔从林逋诗句中受到启发,吟成两曲,且取名为《疏影》《暗香》。范老吟罢,爱不释手,令家中乐工歌伎小红弹唱。词美如两方碧玉,丽如两颗珍珠,而小红又深谙词情词理,琴音不绝,发歌绕梁,一时词、曲、歌相得益彰,堪为三绝。范老前辈为****之美,将小红许配给姜夔。昔日潦倒布衣,贫寒隐士,今咏梅而得佳人,且为红颜知己,自然喜不自胜,辞别前辈,相偎乘舟,星夜兼程。船至吴县彩虹桥时,姜夔仍激情难已,乘兴高吟:“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吟罢,姜夔复吹箫伴奏,小红复娇声婉唱,琴瑟之谐,伉俪情深,羡煞古今。

    今天,娇女之傍大款者比比皆是,佳人之做**者也不胜枚举。若要挑出为文名而私奔司马相如的卓文君,为诗才而委身“白石道人”的小红,哪怕一位两位,也只能让你失望复失望了。今之诗人,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凭一首两首诗享此艳福,结此伉俪。若能凭诗动一颗两颗芳心,博一句两句娇语,惹一缕两缕秋波,也算是幸运又幸运了。

    其后八百载,咏梅虽不乏其人,但已难读到佳作。偶尔一首两首,聊可成诵,但与宋词中雄壮的咏梅大合唱相比,其声寥落,已成低谷。究其原因,我想该是国运衰微,诗词不兴吧。

    到了现代,承陆游《卜算子 咏梅》之余脉,瞿秋白悲情的吟唱,至今在我耳边萦绕:“寂寞此人间,且喜身无主。眼前云烟过尽时,正我逍遥处。  花落知春残,一任风和雨。信是明年春再来,应有香如故。”瞿秋白这位襟怀坦白、文才盖世的知识分子,这位我党早期领袖,在三十年代初党内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中,备受排挤和打击。红军主力转移时,他被滞留在白区,不久被捕,他高唱着《国际歌》,走向刑场,在福建长汀罗汉岭英勇就义。这位率先把《国际歌》翻译到中国的诗人,即使称不上东方的普罗米修斯,但绝不是叛徒和变节分子。今天,当我们拂尽历史尘埃,还秋白以清白,再捧读此词,你会深深地体味到他当年的悲悯情怀和无比执著的信心,也能深深领悟到他的坚贞气节和崇高品质。

    三十年后,另一位才情卓绝的诗人,又再次承放翁词之余脉,以一种崭新的风格和气度,纵情吟唱:“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是澎湃激情的燃烧,是堂堂浩气的喷涌,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宣泄。在那国际风云变幻、国民经济极度困窘的时期,这首词擂响了人们的心鼓,激发了人们奋发的壮志,也引来了郭老的唱和。

     

    曩见梅花愁,今见梅花笑。本有东风孕满怀,春伴梅花到。

    风雨任疯狂,冰雪随骄傲。万紫千红结队来,遍地吹军号。

     

    恕我不敢恭维,若从众多咏梅诗作中,找一首拙作,这首算是能拔得头筹。这使我想到政治里无诗、附和里无诗。对于诗人而言,个性的丧失就是诗的丧失。在那举国狂躁的年月,郭氏迫于政治压力,力求自保,主动与领袖诗词唱和,纯粹应景,笔下有失,也在所难免。

    梅花,古代文人学士引你为知己,志士仁人引你以自况,骚人词客引你以言志。你傲雪斗霜,超俗绝尘,冰清玉骨,赢得了多少喉咙的吟唱,多少目光的顾盼,多少灵魂的敬礼。今天,在众人争名于世夺利于市的角逐中,你渐渐被冷淡了,但我坚信只要你不屈的风骨还在,不灭的幽香还在,为你的吟唱就绝不会喑哑。

    什么时候,我们不再面对着钱啊,权啊,车啊,房啊,穷愁浩叹,而是站到梅花树下,像刘邦那样踌躇满志,挺胸腆肚,一唱大风,流露一回我们对梅的真性情,哪怕墨水少点,诗意淡点,抑或还透着点泥气,也比在权利面前的华词丽藻,要耐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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