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92年的三月,恰是阳春时节,运河岸上一个叫做柳口的村庄早已是美好的景色。村边翠柳垂绦,白杨飞絮,堤岸下许许多多的大小洼淀,也皆碧波荡漾、菱花出水。就在响晴白日的一天,将近午时,人们听说当朝皇上要从这里的河道路过,便一齐簇拥至河堤之上,争相目睹天颜。却说那个叫乾隆的皇帝,由不少朝官陪驾,自京师经津沽南巡行至此处,早望见前方杨柳顺轻风摇动,如纷如织;民居随翠影飘拂,时隐时现。不禁对随臣百官指赞道:此真乃杨柳青青也。金口一开,有司传谕,河岸上的这个民居柳口,便重新有了一个鲜活的名称——杨柳青。
这本是一个美丽的民间传说,我们也就无须去做其实的考证,只便屈指算算,这个御赐的镇名已经有二百一十五年了。自那一天起,当地的百姓不忘蒙幸,把家乡的这段运河也改称“御河”。现在,如果从杨柳青明清街的御河桥沿河向东约二里,过“梓韵——诗碑廊”不远处,便见一石之上铭刻“流口”二字,那就是乾隆曾经指看柳青的地方,旁边有御赐园,亭阁下铜踌的乾隆与刘墉君臣二人被艺匠们连同他们的故事结结实实的放在河边,正显示着新时代的人文光彩。他们站立船头,不知是刚谈论完什么军国大事,还是依旧话语着沿途的美妙风光,反正你观赏这里,用不着刘墉般的诚惶诚恐。你随意的阅读,只便是历史的一桢插图。你可眺望御河的带状公园的谐致,那晨练的人们的秧歌和舞动;那幼子拽母的学步和欣愉;那情侣两依的私语和美好;那明清楼的飞檐拱角和雕栏画栋;那各个铺店门肆的招牌和幌帜……这一切一切都会让你感到杨柳青的古色古韵与现代繁荣的融贯以及人文存在的敦厚与瓷实。
其实,据史记载,杨柳青之地方,最早原是大海汪洋,潮起潮落,秦皇汉武时期仍然一片沼泽。又悠悠岁月,千年沧桑,至宋始有渔民星聚,时为金域,或者鹿砦柳枝易活,界多柳树,便称柳口;或者洪泽向沟成河,流水有道,又称流口。不管如何,因及军事,后设巡检,再至明初永乐间天津建卫,这里便成为辖管沽寨,渐多长亭、驿馆。可那时村居人口并不见多。元代有个叫揭溪斯的诗人,路经这里曾写过这样的一首歌谣:
扬柳青青河水黄,河流两岸苇蓠长
河东女嫁河西郎,河西烧烛河东光
我们品味这首歌谣,能体会到三款信息:其一,便是揭氏说的这个“杨柳青青”起码要比乾隆的“杨柳青青”又早了四百年的时间,一下子把杨柳青的渊源锁定在七八百年前;其二,这里提到的河流即是运河,“人家就在岸上住”,这男婚女嫁也自有风俗,也逐渐深化为地区传衍的原则;其三,这居处的方圆并不见大,河西若点上蜡烛,也可照亮河东。即便如此,歌谣的画面仍可牵动着我们的追溯,我们可以想象到这块土地的祖先定曾有过一种天然的朴质和顺应进步的自觉,也定曾有过沉重的劳动和艰辛的创建。于是他们借助运河漕运日繁的契机,建立起自己经济文化的昌荣,于是他们热衷嘉鱼鹤翎的这块水土,精心地编织着完美的特色……
我们笃信,杨柳青祖先的创建,要数它的木版年画最为光彩了,正是这种独具风格的民间艺术,说明杨柳青这个名称的由来也并非单单缘物而使然。杨柳青年画大盛于明清两朝,历经四百年之久。小而言之,这种当时已普及化了的作坊,在漫长的岁月中,是人们维系生计的不弃手段;大而言之,它毕竟是一种文化,一种民族传统的文化,所以,它的秀美雅致成就了他的繁盛,年画的影响愈广,就愈使得古镇闻名遐迩,杨柳青就越发的被人们叫得响了,真可谓画到了何处,杨柳青便到了何处,正是:
御赐圆内道古情,杜梨*木版画繁荣;
恰是明媚春光好,杨柳青青正作名。
(* 杜梨:杜梨木。因质地坚硬,杨柳青年画多用其做雕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