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一直以来是以抒情为主,也是以抒情见长。从屈原到李白,再到苏轼,再到现代的徐志摩,以至我们当代的大师们,几乎没见谁写过其它形式的诗歌,都是写抒情诗的。史诗的、戏剧式的诗歌,鲜矣!而我面前这位诗歌作者,似有冲破这种藩篱的趋势,试图用戏剧性的手法来写就属于他的诗歌形式。
当然,我们也不难看到,作者依然是用抒情的手段来完成写作的,所不同的是,作者使用人物来完成诗歌的戏剧性的构思,利用戏剧中常用的场景来完成自己诗歌的布局。由于作者依然是以抒情为主来写作的,故,我这篇短文就以《一个男人的冷抒情》来作为主题,结合诗歌中戏剧性的场景变化,颇具阴谋的解读叫玫瑰之冢的人,也俗称为坟头的冷峻男人。
场景一:
抒情诗有一个特点,就是诗人知性的东西在文字中少有暴露,一般说来都是以景达意,追求一个情景交合的情趣,用某一个物象来寓意自己意境和人格。一般说来,诗歌写作者未必要表达自己意境与人格的高度,这只和自己有关,不管是人性的修为,还是自然地自我暴露,都是一种直观。因此,我说作者的写作,就是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和世界,用一个不是知性的文字外壳,向我们抒说关于男人成长的事。
这个男人在蓝天白云下过着自在的生活,他不可能自为,但却能在属于自己的草原和蓝天下与自然混为一体。
“道尔基只会唱一首完整的歌,他还小,雀斑弄花的脸上常常挂着笑
母亲总是早起,挤奶、轰赶开鼓噪的牧羊犬,把毡包的顶盖拉开,让新鲜的阳光
可以准确降落在小小道尔基的光屁股上“
看看这个场景,你就会觉得我说的是真实,不是虚幻的。在这个场景中,成长、亲人、女人、爱与恨,以及那些他不理解的事物,与他的生命纠缠,难以摆脱,又难以融合,但却恰到好处的和谐在一起,形成了他---道尔基---自己的生活方式,一种冷峻深邃的男人性格。
“道尔基还有莫合烟,一壶从未喝过的红薯白干安静呆在门边上。道尔基没法将女人弄走
老马半闭着眼卧在毡包外干裂沙地上等死。一切眼看就要结束了吧,连一丝风也没有
我是不是该将最后一点粗盐砸碎撒在毡包四周。到今年,算起来母亲已走丢了整十五年”
这个男人就这样面对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一切。这是草原的生活,是属于那种可以站立在天地间,有血有肉的,没有一点做作的男人的生活。他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存在,不需意义的阐释。他没有想到另外的天空下会有另一种活法,他认为草原上的生活就是他的全部,就是活着的全部。
“父亲注定回不来了,那之后多年里道尔基与母亲相依为命。磨的浑圆的佛珠是母亲
最后的念想,每一粒上都有一个故事在流转,被一点点消磨。后来,我是说后来
草原走了。更多的沙子挤进来,把毡包压迫着向更远的边缘去,那已是只属于我的故事”
在这个场景里,男人用草原诠释了自己和自然地关系,用蓝天和白云展示了自己的胸怀,以及那些与自己生命休戚相关的人,每一点滴都在他的灵魂里,主宰着他的生命。然而,这样的草原走了,一个含蓄的隐喻,标志着场景的变化,以及生态的毁灭,那个男人注定要离开草原,注定要变成另一个男人。
场景二:
这个人离开草原了,骑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来到了城里。一些有关童年的事似乎就是那样,它们迷迷蒙蒙的来和去,能搞清楚多少呢?“有一种鸟名曰荆棘,可我们都未见过”。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孙二给我的回答。
于是,这个叫孙二的男人,颇具暧昧的离开草原,在另一个城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能有什么呢?它们能发生些什么呢?这段时间能把自己拽向哪一个灵魂的高度,然后摔下来摔个半死?
“这是第十一个年头。秋天,该放弃的都已散净,包括乡音、洁白领口、七律,以及
缺了半条腿的近视眼镜。孙二只留下一团模糊的蓝色,用于喃喃自语之余
消遣远在天边的诗意。‘孤独,该是个动词’,每每想到这里,那团模糊便清晰起来”
这是个没搞清楚自己的男人的彷徨状态,他想挣脱什么,最初,他是模糊的,后来才渐次清楚起来。于是,他又要走了,这个一生都不会让自己安宁的臭男人,又将把自己抛进另一个陌生的地域,让时光的风沙再一次吹打自己,让爱情再一次惩罚自己。这个不安分的男人,看你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东西!
“做为一只有勇气用荆棘刺穿身体的鸟,疼痛不是问题,巨大的残墙不足栖息。半空里
云正消磨女人内心中残存的善良。反复拉扯的橡皮筋也总会断的。她的望眼欲穿,折断
本已不长的麦秸,中空的部分吐露着一段疯言疯语的传说。荆棘鸟只活在传说里,为
一个名曰孙二的人歌唱,它并不能感动上天,降下雨水,也不能缝补大地遍身龟裂的伤
它只是一只爱唱歌的鸟,无知无畏,不懂哭泣”
看看吧,他就成了这么个东西,他就是这样来消遣自己,敢用荆棘刺穿自己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这真是不好界定。我呢,也懒得去定义他,明摆着的,你还说他做甚。
“在自贡。你要学会分辨美女与恐龙。从王爷庙到江姐故居,经历漫山遍野杜撰出的红梅林
你还必须学会分辨黄檞树与梧桐,在冻疮膏与痱子粉间做出睿智抉择。釜溪河是个废物
吊在城市的腰间,老朽到不谓廉耻,繁衍更多不辨是非的凤眼莲。寒流早在翻越秦岭前
就被准确预测,即便痴呆者也可从风中尝到添衣的消息。而回到麻将桌前的人,抽出
最后一支软玉溪,随手把饱含秘密的烟盒丢向窗外一个过路的人”
还好,来到叫自贡这个地方,这家伙还是挺有长进的,能分辩美女和恐龙,还会辨认黄檞树与梧桐。这是莫大的进步,至少说离开那个叫草原的地方后,他还能凭借自己的热情,把生命与诗歌的高度结合起来,能用一种象征把情感和人生的意象秘密的组合,让我们这些半吊子诗歌爱好者在里面折腾。
场景三:
学会了行走,就会让自己一生不得安宁。这个叫孙二的男人,借用文字这个东西组合自己的感觉,他不直书知性的命题,他只是不确定性的用语言抒发自己冷峻。他不是冷漠的,他认真地感觉自己周围的人和事。
“雨后城市的死角里。男孩褪去死皮,光洁额头上正迅速生长皱纹,像一把镰刀投身麦田
或者早熟的飞蚁自沙土里拱出身体,它们随生即死。而城市已近在咫尺。在水泥
铁灰色的阴影里,男孩对于飞蚁的入侵置若罔闻。他有一场盛大的游戏。祭祀时光,这
不值得怪罪,甚至不能要求一个失去阳光的孩子懂得绚烂的苹果是种诱惑”
他告诉我,这个城市无非就是人们游戏的场所,这些忙忙碌碌的生命犹如小孩的手中玩的拼图游戏,更像小孩们平时里玩的办家家。而这个城市里的人,就像小孩在土地上驱赶玩耍的蚂蚁。是呀,人们都非正常的生活着,只有这个小孩完成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人们为什么这样忙碌,这样破碎的生活着,作者似乎没有告诉我们什么,只是诗意的告诉我们他心里的感受。
我实在是不清楚,这个城市怎么就是一条从内里腐烂了的河流,它们到底把作者的什么抢夺得如此惨烈,居然让他觉得人生的腐臭。
“他名曰“釜溪”,熟悉体内每一条生不畏死的鲫鱼。去势的男根已妥帖埋入河泥深处
在腥臭胯下唯有时间懂得忍受,唯有亲密无间的浮藻不知疲惫。而一条流浪老狗
的黑白世界里,每只站立的动物都是敌人,无可信任。橡胶车轮与沥青马路都是同谋
它们都在等待制造血腥的时机。唯有时间懂得宽恕,或已吞下噤声的魔药”
也许,他在怀念什么,让他痛恨眼前的存在,他无法接受这个让他失望的现状。这是怀念后的失望之语态吗?也许,这只是他的宿命,是他无法开启的灵魂在生命的内里寻找出路。正如“他甚至以为自己能够突然醒转,挥动手臂,拍打或攥住什么”。
算了吧,这个场景我不再追问下去,因为我看见,一只老狗的最后权力,是
“将内心全部交由花香、青草
河水淡薄的腥味。让憋屈长久的秘密喷涌而出。泪水是无谓的,不可挽救整片森林
唯有藏匿已久的微笑,是的,微笑有淡淡的奶香与冰淇淋味儿,会柔软,像极
暖烘烘的小泥炉。而窗外无雪,梦境融化,依稀中一个人揉碎了手中的镜子”
这样,我完成了一个男人的自我抒发,在几个不同的场景里体会生命的完整与缺憾。我知道文字里的所指,同时我也要说,在完整的抒情形式里,心里总是有一些忐忑,那不是我的惶惑,而是对语言的对象,产生了一种不予言明的寄托。我说了,中国诗歌是以抒情为主,抒情是中国诗歌从古到今的本质。中国诗歌古老,文化也古老,乃至于中国诗歌刚刚开始就走进了成熟。所以,本文中的诗歌作者,借用了中国传统的手法,完成了自己的冷抒情,同时,也利用了诗歌的戏剧性来突破中国诗歌的局限,从而完成自己意欲颠覆读者的审美情趣,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诗歌价值。
应该说,这是本诗最值得称赞之点。这样的写作,有语境上的突破,同时也有形式上的突破。中国诗歌所用的写作形式很古老了,怎么从既有的定势中走出来,我们都在尝试。我肯定的说,坟头的这部长诗,就写作手法上,是对中国已有的诗歌文本的超越,成功与否,这有待时间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