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云:“景行行止,高山仰止。”
也许从那时起,人们便仰慕高山,崇尚大行,如是至今,千载莫变。
而我,却鬼使神差,崇尚微小。
在我看来,大凡小者,皆有其可爱之处,智慧之处,让人足实仰慕,或发自内心钦佩之处。
一颗露珠,可谓小吧。可它能折射日月光辉、天地虹彩。能雨,能雾,能霜,能雪,能冰。在液态、气态、固态间演变,随心所欲,因风赋形,这是它的造化。你只能仰之、叹之,绝不能效之、仿之,哪怕点滴,哪怕皮毛。不及其迹,焉得其神。
一茎春草,可谓小吧。但它能汲山水之灵气,采宇宙之精俊,冲破冰封土埋,顶开顽石重压,吐其绿,发起华,结其实。经冬而枯,逢春而萌,年年如斯,这又是你只能羡慕、嫉妒,绝难企及的。
蚂蚁虽小,却能长途跋涉,不迷失方向。不像人类,又是地图,又是指南针,有千百种识别路径、地域的方法和手段,却常常不知其所址。特别是来自内心的迷茫,使所有的物标,在瞬间形同虚设。而一颗饭团,一只甲虫,之于蚂蚁,其大其巨,难以望其项背。倘若是人遇此庞然大物,怕只有望洋兴叹,弃而远之。而小小的蚂蚁,没有机械,没有劳动的号子,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硬是将其一寸寸撼动,搬进自己的巢穴储藏,作为经冬的食粮。这一点,地球上所有灵长类动物,都会自叹弗如。而蚂蚁攀高枝,轻而易举;援绝壁,如履平地。这也让任何攀援高手,望而却步。
蜻蜓小,其飞翔的姿态和速度,却是人类的导师。倘若没有对蜻蜓飞行的千百次模仿,人类就不可能研制出各种银翼,实现飞天的梦想。
蝙蝠小,其灵敏的感觉,也是人类的榜样。若是没有对其超声波的仿生,人类就不可能问世雷达定位系统,声控探测仪器。
从鱼尾的自由摇摆里,人类制造了船的摇橹;从草叶的细微齿纹里,人类发明了铁锯;从青蛙的动作中,人类提高了泳技;从蝴蝶的翩跹中,人类学会了舞蹈。人类就是在对大自然渺小万物的亦步亦趋的效仿中,不断聪慧、进步和文明的。
苍蝇小,但其抗菌能力,绝无仅有。
质子小,但其蕴藏的能量,空前巨大。
病毒小,但其对生命的危害,防不胜防。
一言以蔽之,大自然中许许多多的小,让人仰慕,让人叹服,让人畏惧。而欲破译其密码,却让人绞尽脑汁,要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聒噪至此,都说的是小之物可慕可仰,那么物之小呢?凡大之物在其小时,都单纯、善良、可爱。人之小时,目光是那样纯,纯得没有一丝杂质;眼眸是那样蓝,蓝得没有一丝异色;脸是那样红,似新研的朱砂,初绽的桃瓣;胳膊是那样嫩,如初生的藕节。其哑哑学语之声,金振玉应,一如天籁;其微微一笑,则如春风梨蕾,带雨绽放。人之小是美之芽苞,生之起点,给人以信心、希望和力量。人之小时,一笑一颦,一俯一仰,一走一爬,一哼一吟,都充满着稚真。对人,与物,待世界,其问之多,其知之强,其想之缤纷,其感觉之新奇,其憧憬之美妙,让****永远是东施,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万物之小,我不由遐思,大能让人仰慕,小亦能使人崇尚。大包含小,小合成大,这是亘古不变之理。大和小也是辨证的。水不厌小流,才能成江海之大;山不厌掊土,才能成入云之巅。人不欺弱凌小,也不掩饰人**中伪的东西,私的品行,像鲁迅先生,敢于榨出衣袍下藏着的“小”来,才能让人真正崇尚其大。
不要把目光一味投给高大,让心沦为高大的奴隶。把你的注意拿过来,多关注身边的小,它会让你吃惊、思索,甚至怦然心动,从而将赞美编织成旖旎的花环,挂上小的脖颈。
为小唱一首歌,那歌一定动人心扉;为小写一篇诗,那诗必然烛人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