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久居城市的缘故,常常想起乡村里的麦香。悠悠的麦香中绿树环绕的村庄、果实累累的农作物和雀跃其间的麻雀,更常常想起麦香里务农的母亲。
只要在乡村生活过,有谁不怀念每逢农历六七月间,庄稼成熟时弥漫飘绕的麦香?淡淡的麦香,在金黄翻滚的田野上弥漫,在灶房的烟囱上飘荡,在储存粮食的厢房里踱步,最后随着妇女们精巧的手艺,烹饪成各家餐桌上散发着缕缕香味的饭菜。那香甜的味蕾中,有母亲的汗水,有孩子期盼的目光,也有父兄们挥镰的身影。
对麦香的记忆,是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情结,是一个人大浪淘沙之后的顿悟,是人生归于平静的从容。
对于有着乡村生活经历的人们来说,童年的时候,麦香是庄稼成熟的开始。伙伴们成群结队去村外的田野里玩耍,去村头的小河里嬉戏,兴致起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回家。这个时候不知道谁说一声,肚子有点饿了,咱们找点吃的吧。大家立刻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刚刚抽穗的麦田,纷纷钻进其中开始采摘麦穗。不一会儿,大家将采摘来的一捧捧麦穗,放进燃烧的篝火里,等待烧到六、七成熟的时候,再取出来,搓揉掉燃烧焦黄一层的细皮后,雪白且散发着香味麦粒就呈现在眼前了。这时,还不等手中的麦粒余热散尽,早已等不及的我们一阵狼吞虎咽,将其果腹其中了。吃饱之后,大家自然都收了心,才赶快追逐着跑向村里,跑回自己的家里,有的如若脚步慢一些,娘就要到村口呼唤儿子了。
麦香是汉子们心底的温暖。太阳升起来了,汉子们赶着牲口、拉着牛车,说说笑笑的到村外的田野里劳作。到了中午,汉子们饿了的时候,信手揪下几根麦穗,搓揉掉细细的嫩皮后,丢在口中就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这个时候,大家纷纷卸下牲口,在地头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黄瓜、煎饼、西红柿等食物,聚集在一块,一边唠着嗑一边闻嗅着即将成熟且散发着淡淡清香味的麦田,相互品尝着各自的食物,不知不觉间,汉子们脸上的倦容舒展了许多,一种对于丰收的憧憬与渴盼在心里悄悄滋生,而那不尽的喜悦也就扑面而来了。
麦香是远行的游子心中的家园。不论到了天南海北还是在都市庙堂,不论你名满天下还是腰缠万贯,只要接触到粮食,那最勾你动心的,一定是故乡田野中或灶房前弥漫的缕缕麦香啊。不论你遭受了多么深重的创伤,那随风飘荡的缕缕麦香,顷刻之间就把你隐没在了亲切的乡情里。
当我们忆起年迈的母亲,母亲的身影多半是在散发着麦香的田野里或晒场中。记不清有多少回了,当我们从野外回到家里,当我们喊娘的时候,母亲的身影正在晒场上忙碌。我们的兄妹呢,他们的身影在收割后的田野里,把裤管编至脚腕,一边嗅着手中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麦穗,一边正兴奋的挎着篮子在田间拾穗,而暴露在骄阳下的脸庞和手臂,则被晒的红黑红黑的,远远望去,活像一个个戏曲里黑脸的“包公”。
庄稼成熟的季节,清香的麦香是一缕青烟,从家里的灶房里飘荡出来,然后与村落中瓜果桃李的芬芳融合成一道诱人心脾的“味觉盛宴”。临到中秋节的时候,村中的麦香就又不同了。家家的烟囱里就冒出各种美味不同的麦香味,伴随着凉爽的秋风,萦绕在各家各户的房前屋后,炕沿桌前,最后制作成一张张引人垂涎的煎饼和糕点,成为妇女走亲串门或孩子欢聚时手中揣拿着的美味。其实,不论是过节的时候还是平常日子,农家的麦香都是一副动人的画卷,像田野飘绕的雾霭,像璀璨艳丽的朝霞,像盈空飞舞的柳絮,像白皑飘荡的云彩,常年陪伴着村庄。可是麦香与画卷又不同,因为麦香里不光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更有亲人们生活的憧憬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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