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文学报》该不该发“柯棣祖”的文章?该发。现在评论界如此死气沉沉,满目叫卖式的商业宣传,这种摆事实、讲道理、经过艰苦繁复的调查研究、提出重要问题的文章,实属不可多得。它也不同于那种为吸引眼球而强词夺理的酷评,它没有流气和霸气。
作者的真姓名应不应公开?可以不公开。作者有权不公开自己的真名,报纸更不应违背作者意愿将其公开。现在谭先生要作者“站出来”,站出来干什么?不是已站出来写文章了吗?虽然,学术批评一般应具真名,但此事有特殊性。谭先生在回应《文学报》的信中对作者喊话:“我以生命担保,绝不会饶过你!”这让人舒服吗?以前,因与博士导师有矛盾,谭在一个大型会议上当众揪住导师怒骂,差点施以拳脚。鉴于此,撰文的文人不愿兼做武人,我以为可以理解。
那么,谭先生有没有“抄袭”呢?我认为,没有抄袭,这一点上柯文判断有误。“抄”与“袭”不同,抄是明抄,袭是暗袭。谭著是大量抄引,拼凑成书,属于学术质量低下,没有自己的学术发现,这与抄袭不是一回事。但他显然不谙学术规范。
谭文无法下咽
为什么谭著出版后毫无反响?谭先生提出的理由,大致有三:因他敢于直言,“国内的学术圈就是这样,你说了真话批评,人家就不理你”;因为书印得少,他没有送书给同行;因为这书“是跨专业的,在电子媒体时代观察分析儿童文学作品,还借鉴了国外的文化批评的方法”,言下之意可能同行一时还跟不上。但这其实都没说到点子上。真实原因非常简单:没人看得下去。
我与谭先生无冤无仇,我多次下决心看他一两篇文章,到最后都半途而废。其实大厚本的艰深哲学著作我也读过一些,而谭文就是无法下咽。其文风,一是绕,二是空,三是狂,读了几行就不知所云,硬着头皮啃半天,胃也不舒服了,还是一无所获。但现在,对于谭先生,我觉得已没有什么可多批评的了。“我敢于承认自己虚荣,承认自己平庸,但不能承认自己抄袭”。肯承认“虚荣”和“平庸”,这就不容易了。他的毛病的实质就在这里:水平不足,而又急于出名,于是才会有大段抄引,拼凑一本书,也才会有作者介绍中的作假。现在不是那种需要“说清楚”的年代了,今后的反思,可让他自己去做。
制度需要反思
那么,应如何看待他说的“四大防护”呢?这指的是他的博士导师、论文答辩专家、出书时的编辑和鲁奖评委;其意是,批评他也就是批评这四拨人,他要有问题这四拨人也脱不了干系。从个人道义上说,这话很不聪明,也很没道理。按中国传统道德,一个做事一人当,有成绩要感谢支持的人,一旦闯了祸,不能把支持过自己的人都拉来垫背。要那样,以后谁还敢支持你?但我又觉得他这话“很好”,一下点出了比他本人问题更为严重的问题———当下的评奖制度和教育问题。
如此的拼凑之作,为什么能得奖?组合评委的事后回忆,一是当时读作品极累,一是有十来部作品相持不下,一是有意扶持一下儿童文学理论……用心当然是好的,但在遇到一个相对陌生的领域和相对陌生的作品时,为什么不能暂不作决定,搞一个“特小样本”的调查呢?比如,像今天新京报记者似的,随机拨打六个电话,问问这一行内的专家:此人可曾有过什么学术创见?其论文论著对儿童文学界有无影响?这本新著你听说过吗?甚至可读上一段原著内容,听听专家的即时反应。要那样,肯定不会有如此让人诟病的结果了。
论文答辩也是大问题,现在的硕士、博士答辩,常有明知不应过关而纷纷过关的事,人情、面子、导师之间的关系、师生利益链……这都已是公开的秘密。现在谭先生把各位推到前台,但他说的并非不是事实,书的确得奖了,论文的确通过了,几年的读博的确毕业了,而学术规范他的确不懂(道德道义他也不懂)。这说明什么?这还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对谭旭东的批评可以结束了,他还年轻,今后的生活道路可让他重新选择。然而,对于教育制度和文学评奖制度的反思,应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