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九九二的某一天,有文学朋友奔走相告:路遥来铜川了!将和大家见面。那一天,我们早早到了讲座的地方,但一直没见路遥。后来到快结束的时候,路遥才进来了,穿了一身牛仔装,跟大家也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文学朋友们好!主持者说路遥的身体不好,请大家谅解,就带着路遥匆匆地退场了。
于是,在我的记忆里,路遥一直是那个穿着牛仔服的很黑很胖(肿)的言语不多的形象。
于是,在李延军先生发起重走路遥路的倡议时,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决定了6月15日出发,记得李姐头天打电话说好是早上六点出发的。上了闹钟到五点,睡觉,早上四点多就醒了,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在床上躺着,听老公的鼾声,听另一房间里儿子的鼾声,回想久远年代里的一些事情。
其实陕北是有缘的,三十多年前,父亲背了一黄军用包豌豆面烙馍,带着我,爬煤车,躲在拉煤卡车的蓬布底下向陕北纵深进发,追随北京来的医疗队给我治病。我的第一场手术就是在转窑湾一个村子的场房里进行的。我清楚地记得打麻药钻心的疼痛过后,手术刀拉在肉里的感觉,如同一根手指轻轻抚过,那一刻,我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嘴里却已经开始唱歌,是《红灯记》里铁梅的选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的头顶是黄灿灿的玉米棒子,挂在房梁上。我看着那蔚为壮观的一房梁玉米棒子,听一边手术一边夸我的医生说我唱得真好!一九八二年,我们班里一位同学拿了本没有封面的杂志,上面有一篇好看的小说《人生》,我没有借到那本杂志,但每天放学的路上,街道里的广播正是小说连播时间,播放的就是《人生》。于是,我知道了高加林、刘巧珍,知道了他们的爱情。而这篇小说的作者叫路遥,他与他小说里的人物一样来自陕北,来自我记忆里有着白羊肚手巾缠头、有着一房梁金灿灿玉米棒子的陕北……
一声细碎的鸟鸣打断了我的思绪,外面的天亮了。
六月十五日
没想到李延军先生还为这次活动做了横幅,与采风团一行五人在小区里合影后,出发,直上高速,向着延安方向。这时候的我,对于路遥还是模糊的,是存在书里的,是他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如果要说深刻的印象,则来自《早晨从中午开始》,然而在那篇随笔里,他生活在铜川、在甘泉、在西安,在某一段时间里下午走出门,到街边的小摊上喝一碗小米粥就咸菜。而此刻路边勾起我记忆的,却是小时候的陕北行。但我的确知道,我们是逆着时光回去,想在陕北那片明媚的阳光下找到一个少年成长的身影,想在黄土高坡上沟壑纵横的大写意里,听到一曲作家曾听过甚至唱过的高亢辽远的信天游。
在延安北吃过午饭,急切的心情相伴着直奔清涧——路遥的出生地。一路上,李延军先生似乎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我们一口气已经奔出去多远,只是记着那个目标,清涧!清涧!车子像浮在水上的轻舟,路边的农田里,是金色的麦浪,我们却向着心中的理想。
清涧到了!我忽然强烈地感到路遥的气息!因为李延军把路遥的生母家地址记成了王家湾,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个叫王家湾的地方,到了后却看不到路遥纪念馆。这时候,看到路边一个正打着电话的年轻人,于是上前寻问,他也说:这里就是王家湾!我们说我们要找路遥,他的手向前一指,说前边拐过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但当我们提到路遥,他二话没说就指了前边,可见,路遥在清涧、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人中的影响。但他并没有纠正我们说法上的错误,这样,我们已经走出了王家湾还是没有找到路遥纪念馆,直到有一个人告诉我们,其实是王家堡。
下午四点的阳光依然火辣辣的,可是刚刚转过一道弯,我们就看到了那栋醒目的建筑,同时,路边做成红枣样的大红灯笼上也有着大大的字迹:路遥故里。
在清涧路遥纪念馆里,我见到了那件我一九九二年曾经见过的牛仔服,它静静地阵列在展柜中,以无言诉说着往昔。直到这时,路遥,这个一路上在我思维中模糊着的形象,仿佛一下子,突然就站到了我的面前。时光回溯,一九九二年的路遥穿着这套牛仔装,从侧门里走进会场,他低低的声音说:文学朋友们好!又仿佛,我听过的小说连播里的高加林,他们一起走出来,走到了展馆大门面对的那孔亮着灯的土窑洞里……
我知道我有点恍惚。
展馆里有路遥的书籍、发表路遥作品的杂志、路遥各个时期参加各种活动的照片、路遥的衣物、手迹……,我甚至低了一下头,把鼻子凑近展柜,想嗅到一缕气息:黄土地的气息,路遥的气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他《早晨从中午开始》里描写的场景:在火热的西安傍晚,趿着拖鞋,从他的暂住处走出来,去喝小米粥。又恍惚看到了朋友描绘的场景:某一年的早春,路遥穿了一条白裤子,在西安街头与朋友相遇,他的问候是:春天早!那个 “春天早!”在我的耳边回响,仿佛此刻他正在我们面前站着,也这样以诗性的语言问候着我们。一抬头,猝然看到他的蜡像,让我的内心着实震了那么一下。
我得说,在路遥纪念馆,我更深地了解了路遥,他从书中走出来了,他那么朴实地站到了我们面前。在路遥纪念馆,那些翔实的资料诠释了他的那句名言:像牛一样劳作,像土地一样奉献。
面对路遥,我觉得当今文坛的许多作家是会汗颜的。我不知道,那些沽名钓誉、那些整天忙着拉帮结派满脑子金钱官位、要么就怨天尤人的所谓作家、那些相轻相贱的所谓名家作家,是否会在路遥的塑像前扪心自问:我一直抱怨我没有得到什么,那么我付出了什么?一个作家面对这时代,应该有怎样的良心与责任?
过一道窄窄的马路,上坡,就是路遥的家了。如今路遥的生母已经去世,这方小小的院子人去屋空,只有院子里的枣树不语,油油的叶片似在诉说着往昔。一溜排开的四孔窑洞,看得出新修过,屋子里的家具还在,锅台连炕,是陕北典型的地域风格。第四孔窑洞是路遥住过的,他在这里长到七岁,被过继给条件相对较好的延川大伯家,一个孩子的命运从此改变,他在那里成长、读书、走到山外去了。
一个幼小的身影,在这孔窑洞里,在这盘土炕上,在这个窑院里,进进出出,之后就走出去了,下了门前的小坡,走到延川县郭家沟去了,是否有过不舍?有过回眸时那艰难的一笑,有过泪水,打湿了母亲某一刻的心情?那是哪一年的事呢?
窑洞里很凉快,光线也比较暗,窑墙上有镜框,里边有路遥的照片,一张一张,我知道,那时候,他还不叫路遥,他是清涧的乡下孩子王维国。这么想着,就仿佛听到院子里有羊群的咩咩叫声,下意识抬头,似乎看到一个孩子从枣树下走进来,到炕头上的锅里看有没有吃的。他的腰里系着根带子,他的肚子老是吃不饱,咕咕叫。锅里是一张玉米面饼,不,大多时候应该是糜子面的,那种又甜又粘的糜子面,吃了胃里老起酸水。我很小的时候跟父亲到陕北,还是条件较好的延安,街上卖的就是这种饼。要买好一点的两面(少一半麦面,多一半玉米面)馍,我父亲得从我们住的宝塔山下的红卫旅馆走出两条街去。我知道,在我的想象里,路遥更为艰苦的童年我是没有办法勾勒的,因为,在我,最苦的就是那种糜子馍,但我知道对于路遥,却远不止那些。
夜宿延川。下午吃完饭在街边坐了一会,使我得以有机会观察这个小小的县城。由街上人们的穿着可以看出明显比清涧人的穿着要好,要洋气。联想一路过来路两边的植被,延川的山与树也比清涧的要滋润很多,我想,这也是家人把路遥过继到延川的原因之一吧。
六月十六日
因为有了延川博友杨江的带领,在延川的行程就顺当了很多。早上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细数从延川出去的作家,发现延川这个地方真了不得,路遥在这里读过中学自不必说,就连习**主席也在这里插了七年队。我忽然想起08年在一次省作协会议上认识的作家阳坡就是延川籍的,人特别善良和热情,当时一直跟我说,如果想到陕北去就联系他,谁知没过多久,却在博客里看到关于他的纪念文章。阳坡走了,却把延川的朴实与热情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这一刻,坐在延川的街头,忽然就想起他来了……
延川是注重文化的,在延川大桥上,我不仅看到了路遥的刻像,还有我的另一位朋友、剪纸艺术家高河晓,他身残志坚,一双巧手剪出一个壮丽的人生。还是2008年,我在省残的一次会议上见过他剪的《清明上河图》,五六米长的画幅上人物栩栩如生。此行我没有打扰他,因为前两天有省残的朋友陪同省电视台拍专题片,陕西的残疾人物有三个,其中就有我和他。省台一行在铜川拍完我的之后就赶赴延川,第二天,高河晓的文化公司即将开张营业。有时候,牵挂不是时时的问候,知道他好就已足够。
站在桥头,请李姐帮我拍了照片,极目远望,百货大楼,新华书店、文化馆……,延川的广场上,一派祥和,一位老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孩子骑着一辆童车;一排帐篷下,什么牌子的饮水机在做活动,阳光明亮,我却想找到一个背影,那背影是路遥、是高加林、是刘巧珍……
从广场上拾级而上,穿过一条窄窄的马路,上山。青石板路有点斑驳,透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一头毛驴拴在路边的水泥电杆上,时空的距离忽然被拉近了。我知道,这条路的顶端就是著名的延川中学,路遥的母校。多年前,路遥从这个小巷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呢?这些石板是有幸的,它们见证了一个少年的成长,这头毛驴,是否他上学时常常看到的那一头呢?而我们的脚步正行走在大师走过的路上,我们的身上正照耀着曾照耀过大师的阳光,我们心里的温暖,连同那一样的文学梦想都在这一刻郁郁葱葱!
上过一小段特别陡的小坡,转过一个弯,在一排不起眼的平房对面,延川中学豁然出现在眼前。迎面的大门处,一块巨石上有“路遥母校”几个大字,旁边是路遥的素描刻像。走进校园,到处绿树掩映,与我想象中,或者是某一部记录片里看到的破破烂烂的路遥母校已不可同日而语。延川中学,因了路遥曾经的就读而变得美丽异常。听说我们是来寻访路遥的,门房的老师就开始打电话找人。拾级而上,是一片开阔的操场,两边的教学楼高大气派,此刻学生们正在上课,校园里静悄悄的。再上几级台阶,猝然发现了一块“路遥文学社”的牌子,同行的老师说是他们学校正在活跃的文学社团。看着那几个字,我觉得延川中学的学生是有福气的,路遥从这里走出去了,却把精神留在了他们之中,永远激励着那些热爱文学的孩子们。
路遥纪念馆设在最后一排的窑洞里,面积不大,但却可以看出是特别精心和用了心思的,除过我们在清涧见到的那些影像资料外,还有一份特别珍贵的资料,就是当年路遥考入延川中学报到时的花名册,那上面路遥的名字是王维国,14岁,青草一样新鲜的年龄,与他一起的是班上的几十名同学的名字,整整齐齐地用钢笔写在报到册上。时光远去了,那些名字,与“王维国”一起,定格在这里,我想象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在屋檐矮小的教室里饿着肚子上课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个画面,就总是冬天,陕北的滴水成冰的冬天,那冬天让我心疼。
出发去郭家弯,热情的杨江一直在为我们带路。在路边,两个小伙子听说我们是去看路遥时,顺手一指,说,喏,能看到的那一片房子就是。车子拐上一段土路,在进入沟口的地方,杨江说,到了。与清涧路遥的家相似的是,这里移民搬迁,别的人家已经搬走,小路上长着郁郁葱葱的青草,在一大片坍塌的窑院之间,路遥的家显得完整,院门锁着,门外面有一块水泥碑子,上书“路遥故居”。因为急切地想看到这个路遥成长的地方,在杨江的帮助下,我把相机从门缝里伸进去,转动镜头,拍下了院内的情境。石碾子、枣树、三孔窑洞,花格子亮窗双扇木门,院子的地用砖铺了,显得平坦整洁。是的,这是路遥生活的地方,从这里到延川中学据说有5公里,路遥上学时每周都要回来背吃的。那位培育了他的母亲就是在这个窑院里忙碌,用她省吃俭用的双手为路遥提供了生活的必需。我在清涧和延川中学的路遥纪念馆里都看到了她的照片,那面容慈祥善良。我想,当我们无数次提起路遥,提起他对中国文学的贡献时,是应该有这位母亲的一席之地的。
这是一个草木茂盛的家园,唯一遗憾的是我们不能进到院子真实感受一下那环境。门前的龙爪槐高大,顺着它的枝杆一直向上,就看到了那深远的蓝天,以及蓝天上悠然而过的白云。门前的沟里,青草,树丛,有涓涓流水,有细细鸟鸣,轻风抚过,似在诉说……
应该说,6月17号的行程安排得特别紧凑,在把博友杨江送回延川县城后,我们就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延安大学进发。
到达延大时正是中午,想到工作人员在午休,大家一致决定,先上文汇山,拜谒路遥墓。因为路不熟,上山的路又特别陡,我根本无法攀援,于是在这里留下了一点遗憾。但李姐说,不要紧,她可以把照片拍下来给我看。我等在车里,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一栋楼的拐角,然后目光上延,我知道,在那个郁郁葱葱的山头上,路遥正长眠在那里,伴着给了他极大帮助的延大校园。
在延大,参观路遥文学馆。在清涧与延川中学,都是路遥纪念馆,延大却是路遥文学馆,一个词的变化,表现出延大更为关注的是路遥的文学现象,是对路遥写作的研究。非常幸运的是在这里见到了延大文学院的厚夫先生。厚夫先生特别平易近人,我们坐在路遥文学馆里,一边看资料片《人生》,一边缅怀路遥,说起路遥在延大求学的日子,说起他的《平凡的世界》。在延大,至今存有路遥的大量书籍,资料显示,路遥写出《平凡的世界》,送到出版社,书已排好版,却无钱付印,于是他回延大求助,母校给了他无私的帮助,拨了五万块钱,这样书才得以出版。如今的许多书都是当时路遥顶回来的。现在想想,一个获得中国文学最高奖项的作家的作品,当初的出版却这样艰难,这是文学的幸还是不幸呢?
依依不舍地告别延大,带着厚夫先生赠送的相关资料及《路遥再解读》,我们的下一站是甘泉县招待所,路遥《平凡的世界》的收笔处。
下午五点,到达甘泉。甘泉的变化很大,以前的甘泉招待所已经变成了甘泉宾馆,那一排路遥写作的平房早已无迹可寻,我们只好在甘泉宾馆门前拍了一张照片,聊以安慰。出门,在甘泉宾馆对面的一条巷子里吃饭,想象当年路遥住在招待所的时候,一定也无数次地走出来,到这个简陋的小巷子里,吃一碗具有陕北特色的剁荞面或羊肉面。在行走的几天里,陕北让人特别感动的是,无论你走到哪里吃饭,是吃剁荞面还是羊肉面,从来都是一碗汤要钱,面不够吃再加,加多少随便,直到吃饱,不再多收一毛钱。同时,几乎每个饭馆里都会送泡菜,我们都很爱吃。在甘泉,当我们问老板能不能再来一盘泡菜时,老板说:可以嘛!尽管吃!那能值个啥!
六月十七日
早餐是在富县吃的羊肉面。坐在富县的小饭馆里,忽然想到,这是著名评论家李建军的故乡,也是著名的苹果之乡。但这里的羊肉面却不随便加,所以这个早饭是我们吃得最贵的一顿早餐。车子继续前行,直奔下一个目的地:陈家山煤矿。据说,路遥在陈家山煤矿医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对《平凡的世界》进行了最后的修正。
也许是昨天的行程太过顺利,陈家山煤矿让我们从兴奋的顶点降落下来。到达矿医院的时候正是中午,又是周日,院子里静悄悄的。因为几天的奔波,我的脚困疼得站不住,当看到院内这样的景象时,不由得在一只水泥凳子上坐下来。
路遥走了,他曾来过,他留下了遑遑百万言的《平凡的世界》。时光无情,遮掩了他来过的一切痕迹,却遮不住《平凡的世界》的熠熠神采,至今依然被传颂。
站在陈家山矿医院的门前,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复杂中有着欣慰,因为,还有我们,有那么多热爱他的人。
陈家山离家已经很近了,大家决定:回家。好好地休整一晚后,明天向重走路遥路的最后一站,鸭口煤矿进发。
六月十八日
一九九三年的夏秋季节,我刚生完孩子,身体有病,情绪特别不好,有一天,弟弟拿回来一本书,就是《平凡的世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弟弟又相继换回了它的续集,我在那段病中的日子,读完了它。之后,又在当时《当代青年》办的《文苑》杂志上读完了路遥的《早晨从中午开始》,时隔多年,我承认自己对当时书中的某些细节已经模糊不清,甚至,在某一刻,我会把孙少平与路遥混淆起来。那些苦难的日子,那些困苦中的迷惘和挣扎,还有那从未放弃的理想,都仿佛是我自己的昨日。那一段日子我常常到图书馆去借书读,有时也会再往前走一走,走到火车站邮局,到邮局门前的书报厅买我喜欢的《星星诗刊》。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我会想到,这是孙少平招工到煤矿,坐着敞篷汽车在傍晚到达的那个广场,孙少平来过,路遥也来过,他们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心中的理想,他们是我学习的榜样。
孙少平由那个广场向东去了,去了百里之外的鸭口煤矿。今天,我们寻着他的足迹,也到鸭口来了。平坦的公路不知道比孙少平走过的那条路已经好了多少,路两边油油的绿色组成一道望不到尽头的长廊,我们的车子仿佛行进在绿色的水波之上,有着飘逸的轻快。
与陈家山淡淡的失落不同,鸭口给我们的第一个惊喜是大门上的横幅:“路遥名著《平凡的世界》诞生地欢迎您”,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回家了!路遥在这里!
之前和宣传部的杨智华老师联系过,加上又在本市,感觉非常亲切。加上鸭口矿的党委书记兰阿利先生也是一个路遥迷,听到我们是为路遥而来,特意推迟了到市里开会的行程在办公室会见我们。鸭口矿是路遥《平凡的世界》写作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兰书记告诉我们,路遥纪念馆即将开工建设,他特意拿过一本厚厚的设计图让我们看。我不得不佩服现在三维技术带给人们视觉上的震撼,在这本设计图里,我们提前目睹了鸭口矿路遥纪念馆与众不同的设计理念,有路遥,也有鸭口矿独特的企业文化。
兰书记下市里的时候特意吩咐杨智华老师叫上《平凡的世界》里的原型人物安锁子。当我们走到鸭口矿的大牙弯酒店门前时,安锁子来了,这个《平凡的世界》中原汁原味的人物走到了我们中间。站在孙少平常常去吃饭的职工食堂“大牙弯”酒店门前,我一时恍惚,是走进了《平凡的世界》还是平凡的世界原本就在我们之间?
提起路遥,矿上的职工都能随口说上那么一段奇闻逸事。在井口门外的一个水泥斜坡前,谁说,这就是路遥写作累了晒太阳的地方,他常常往这上面一靠,手里一棵烟,也不跟谁说话,就陷入了沉思中……
重走路遥路的采风活动结束了,一路上我们收获良多,走在回程的路上,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不说话,我知道,每个人的感受是不可能一样的,但我想相同的一点一定是:我们为什么要寻找路遥,要重走这条路?通过重走,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知道在中国作家的最高学府鲁迅文学院里,每一期都有一堂绕不开的文学课,那就是:路遥。路遥,是陕西的名片,是中国文学的名片,在中国文学史上有极为浓重的一笔,代表着一个时期中国文学的高度。我觉得,在当今文学低迷的时代,重走路遥路是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学习路遥,重振陕西文学,作家任重而道远。
一路走来,我们寻访着路遥的足迹,也重温着路遥的精神。我们欣慰地看到,在清涧、在延大、在延川、在路遥写作《平凡的世界》的鸭口矿区……,老工人提起路遥,依然如提起自己出远门的弟兄,路遥在以他的特有的方式鼓舞着热爱生命热爱文学的人们。我不知道,重走路遥路是否能成为一个青年作家成长过程中的必须一课,如鲁院的一课一样,但我希望,路遥,以及他的作品能永远滋润着我们,在文学的道路上,前行,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