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从来就没有宿敌
风在吹。风吹过华容道两边的灌木丛
树叶显得有些慌乱。绵绵细雨洞穿了古华容的秋天
一个落单的士兵,走在一千七百年前的泥泞中
既不像曹操那样狼狈,也没有关羽的侠肝义胆
是曹操的兵?还是关羽的兵?在这个问题上
他已经卑微得无需**。曹操死了,关羽死了
他们都葬在历史的高地上。一个士兵从来就没有宿敌
关羽也只是一枚棋子,被刘皇叔牢牢抓住,又被曹操看好
一些野心勃勃的人试图把历史撬开一条缝,瞬间就被历史遗弃
一个流落古华容的士兵,白天卖红薯,晚上在华容道上散步
*抱头痛哭的人
在北正街一间破落的屋子里
我看见一对抱头痛哭的人
他们像门口散落一地的水果中
两只刚刚被强拆者践踏过的桔子
两个抱头痛哭的人,眼泪交织在一起
他们没有关上房门,因为
两扇被岁月洞穿的门已经无法把一条老街的
苍凉和这满屋子的悲伤分隔开来
抱头痛哭的人,苦难一定比哭声大
抱头痛哭的人,情分一定比苦难深
抱头痛哭的夫妻越来越少
抱头痛哭的人抱住的是世风中走失的灵魂
*不乖,就把你送到乡下去
午后,省城某小区。一条狼狗撒着欢
冲出楼道。一副狂奔的架势,却迈着
太监般的碎步,在草地上兜圈子
女主人拿一条狗链跟在后面不停地
叫喊:“慢点,不乖就把你送到乡下去”
狗继续跑,尾巴上献媚的表情过于生动
风吹。风从乡下来,途经城市,又到
更远的乡村去。风适合在乡村吹,正如
一条狗更适合在原野上自由地奔跑
狗通人性,那是造化。人一旦通了狗性
两尺高的目光就成了人性中永远的羁绊
风在吹。一座城市正被一坨狗屎装点
*真实的生活与虚构的故事
夏日炎炎,小镇上的孩子和男人们
习惯在街边纳凉露宿。开杂货店的二愣
每天准时将一台电视机和一把躺椅搬到街道边
自己看,也引来邻居和一些孩子的围观
警匪片、反腐片永远是二愣和孩子们的
最爱。夏天最炎热的那些夜晚
正义与邪恶始终在小镇窄窄的街道上
在二愣的家门口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情结之后
一颗众望所归的子弹准确洞穿一个罪恶的灵魂
一支虚构的枪真切地响过之后
善良的人们总忘不了报以热烈的掌声
一个平原小镇在弥散的硝烟中睡去
梦里,常常会有孩子扣动愤怒的扳机
*一条蚯蚓在逃亡的路上死去
我也知道:一场大雨
隐藏在燥热的空气里
一条蚯蚓,舍弃巢穴
在五月的水泥地上痛苦地蠕动
太阳已经离去,风开始扫荡
逃亡的路上,这条蚯蚓凶多吉少
当我抵达办公室的时候
大雨已经淹没了一条蚯蚓的末路
后悔没有带它一程
在雨后的灾害报告里我不能提到它
所以,在写调查报告之前
先为这些政策之外的亡魂——悼念
*铃声很细,秋风很长
深夜,小城归于宁静
一个算命的少年依然把手里的铃
不紧不慢地敲响
铃声很细,细的像一枚针
穿在针眼上的秋风很长,长到可以
补一座小城
补一个夜晚
补一个失明少年走街串巷算命度日的一生
*一个人的江湖
夜,越来越深。从窗子里泄露出去的
灯光,被渐渐睡去的小镇孤立
风扫荡着小镇,扫荡着零星的狗吠
总有一股风粗暴地敲着窗子,示意我
在黑暗中躺下。雨打在风的头上
风唱着低回的行进曲。一个人的秋夜
一个人的江湖。关掉所有的灯,握一把
比秋风更冷的佩剑,闪身拐进雨夜中
伸手不见五指,夜比夜行服更黑
快意恩仇。做一回江湖高手
把一个小镇的寒夜杀得片甲不留
用一道剑光照亮那些落叶的亡魂——上路
*天府东路
从泥泞到硬化,再到刷黑。天府东路
像它的名字一样,每一幅广告,每一家
商店,都在极力彰显它的富足与繁华
二十二年以来,我都在这条路上的
一栋写字楼里谋生。每天
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
我熟悉这条路,熟悉这条路上每一块
松动的彩砖。走在这条路上,我经常看见
城管和小商小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在天府东路走了很多年,一些乞丐也成了
熟人。来来往往的脚步,走向天堂
或者走向地狱似乎与行走的方向无关
*大事记:车祸
与死神擦肩而过,安然活着
我庆幸:虎年七月的晚风
还吹拂着我的身体和疼痛
天堂之下,地狱之上
我在交通路顽强地站起来
容城,我还是你幸运的臣民
在我倒下的那一刻
我看清了死神被酒驾者
绑架的一幕
从今天起,我要学会给酒驾者
和飙车人让道,不再轻信绿灯
和安全岛
以后出行,尽量走在别人的
屋檐下。低低头,身子也就从
生活的夹缝里过去了
作者姓名:刘将成
通讯地址:湖北省监利县国土资源局(433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