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和所有我见过的同学一样,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二十几年不见的光景
和书的页数一样
翻也翻不清
他固执地用“老了”这个词语
来比喻我们多年不见的情形,虽然我们都还年轻
二十几年之间的空洞,土石方一样
怀着朴素的厚实
时间除了偶尔的思念
还有什么比见面更真实?
他说,你要是觉得委屈和伤心,或者过意不去
那么,你倒上,一年罚一杯
我陪你
◆车进工地
我是来闲聊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粗鄙极了
手中的笔甚至于飞溅的泥水里的文字
也丑陋不堪
不像天地间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人
满头汗水和雨水
一大群春天的绿色
站满上下周围
泥巴粘腻而沉重
大地因此而美得特别傻气
细雨一直
奇妙地下着
◆工人不笑
没有谁知道雨水后面还有什么样子的宿命
一只蜗牛,爬得空洞而热燥
手脚架荡来荡去,把整个工地淹没
石头躺在大坝堤上,堵住我内心深处的潮水
我简直不敢稍有松动
挤扁的伤口
露出骨头和坚忍
他们急切的对戴眼镜的人说:看
石头的心,还在跳动
◆一座未完工的桥
他抱着一大捆钢筋,转身,用力,嘿的一声扔过去
人生的桥
就拌住了他
现在,他不需要跨越
只需要将两端连接,想象人们会在今生某一个地方
会在两个路口相会
就行
◆叩问闸门
桥面上水泥疤痕冰冷冷的,我们就在其间
磨磨蹭蹭
从这头到那头,有些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样子通过,也许需要很久
也可能
只要一会儿
◆发火的会议
山北的导流洞进度迟缓
山南的管道又牵扯到赔偿问题
他焦虑的样子
很让我吃惊
抽出一支烟,点燃,吸,再点燃,再吸
飘浮的烟雾将他的身影
推进北面的山里
滋滋的水声散发着生活的全部意义
水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命题
从地球上有人那天起
就应该好好算计
水库还没蓄水
所有浪花的疑虑已经漫过我的精气与神
庞大的泥土色的工地上
滔滔的期盼
人间的幻景
如水势涨满会议室
端给我茶杯的那一刻
阴霾渐渐散去
他好像很累
他说,这年头要做好一件事
真的不容易
◆临别的目光
滴滴,汽车喇叭声音那么响亮
简直就穿过了山谷
响声中带着担心与焦虑
带着工棚下,工人们心神不定的左右张望
钢筋混凝土里的人生
有些疲累
但他因此而骄傲
因此而变成一线足以****远方的目光
生活之火
隐匿在城市的森林
就近的渴望沿土石方而生
紧握的老茧上
有许多许多
我至今都无法读懂的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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