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布谷鸟带来了春天的第一声讯息,它站在高高的枝头上,用一种村民们熟悉的声音告诉村庄,马上就要春耕了。这时候,村庄便开始忙碌起来,早期的农人赶着牲口,踏着湿漉漉的露水走向田野,把深耕的犁铧插进苏醒的土地。那些日子,村民们在布谷鸟的叫声中盘算着一年的春耕生产,展望着一年的收成,在一种祥和的气氛里,村庄静静地谛听着布谷鸟的声音。
在村庄,布谷鸟一年四季是不会停下它的歌喉的,村民们也早已习惯了在布谷鸟的歌唱声里春种秋收,忙里忙外,寻找着简单的快乐。春种已结束,乡村很快就进入夏忙了,麦子黄芒的时候,布谷鸟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鸟语声中,村民们忙着磨镰,修理农具,准备好夏收的一切用品,走向布谷声的麦田,开始了一年最忙碌的夏收。那时候,我总是看见父亲早早的起来,很晚才回到家里,母亲每天都会煮一些咸鸡蛋,让父亲补充营养,说是收麦太累人,身体吃不消,母亲总是怕父亲太累,把平时不舍得吃的咸鸡蛋留在收麦时吃,这也算是对经常出大力流大汗的父亲的一种补偿吧?一天,我睡得正香,父亲就大声叫我起床,说是布谷都叫几遍了,赶快起来把咱地里的麦子拣回来,我很不情愿地起了床,一直埋怨该死的布谷为什么叫得那么早,把我从床上请到地里,那时,我还很小,哪里会体谅大人的辛苦呢!
很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是一个捕捉布谷的能手,村子里哪家树上有几窝布谷巢我都摸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布谷鸟孵蛋,什么时候小布谷鸟出生,什么时候小布谷鸟学会起飞。我和我的小伙伴阿喜一起,天天围着村子里的大树转,阿喜很善于爬树,每发现一窝鸟巢,他都会爬上去,看看雏鸟能不能掏下来玩了,太小了就先不拿下来,等长大再去掏。老布谷鸟在孵蛋的时候,非常的尽职,一刻也不离开,一次,阿喜爬到大树上去掏鸟蛋,老布谷鸟非常顽固地卧在鸟巢里,直到把小手伸进去,它才飞离,一直不停地在另一个树枝鸣叫。我想,布谷鸟也一定和人类一样,不会让它的孩子落入魔掌,它同样会拼命地保护,舔犊之心可见一斑。
生活在乡村里的人都知道,布谷鸟是一种益鸟,它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捕捉庄稼地里的害虫,其实应该很好地保护才对,人鸟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但是那时候我还小,也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不知道怎样去保护鸟类,就知道布谷鸟很好玩,在乡村随处都可以见到,甚至可以随时抓到。有时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会把抓到的布谷鸟用细绳子栓起来,然后往空中一抛,它就会飞起来,我们一拉绳子,它又会重重地落下来,这样反复几次,布谷鸟就会精疲力尽,直到把它折腾死才会放手,着对布谷鸟来说多少有些残忍和不公,为什么它总是人类的牺牲品?布谷鸟有错吗,真正有错的是那些不谙世故的乡下孩子啊!
冬天来临的时候,大地一片萧瑟,田野里光秃秃的,很少再有布谷鸟可食的东西了,这对鸟类来说是一场灾荒,尤其是在落雪的日子,村庄再也听不到布谷鸟的叫声了,饥饿严重威胁着这些村庄的精灵,它们从野地里又回到村庄,希望在村子里找一些秕谷充饥,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哀伤。我知道,布谷鸟的叫声是属于春天,属于春种秋收,属于丰收在望的日子,因为冬天没有了大地的生机,缺少了温暖的阳光,所以,布谷鸟在冬天才会沉寂起来,虽然在村庄里到处乱飞,却听不到它的叫声,这些村庄的灵鸟们。
布谷鸟是依附于村庄生活的,它属于村庄和田野,村庄是它的生命的摇篮,离开村庄它就失去了生活的根基,就像出生在村庄的我们,虽然已经居住在喧闹的城市,离开村庄,心里总还是空落落的。我们见到的城市的布谷鸟都是囚禁在笼子里的,离开了村庄,离开了田野,离开了蓝天和大地,它们怎么会快乐起来呢,虽然有时我们也会伤害它,但总比在鸟笼里生活舒心吧!远离了村庄和田野,远离了农耕文明,我们人类是否也会落得和布谷鸟一样的命运呢?
每年春天,我都会回到我的村庄,回到我的姚家祠堂,在村庄里静静地聆听布谷鸟的叫声,只有它们才有耐心坚守在日渐空落的村庄,因为乡村是它们的希望,是它们安居乐业的住所。我常常想,我又何尝不是一只飞离村庄的布谷鸟,只要村庄还在,我的心就不会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