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常常,我在下午六时左右裹携着淡淡的忧伤夹杂在喧嚷的人群中外出,夜深人静时又带着满身的创伤独自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踉踉跄跄地步回自己的寓所。其间,一抬头就会看到城市里的星空。
走到静谧的马路上,抬头醉意地遥望天空。疏疏朗朗的无数颗星星眨着眼,神秘地俯瞰着辽阔无垠的大地。这样的日子往往没有丝丝醉人的微风,也没有令人生厌的暑热;没有俯拾即是的希望,也没有令人心跳的期待。天地间一片静穆,似乎只有安闲的繁星和忧伤、惆怅的我。
转进一条狭窄的胡同,两旁的大楼峰起,将幽蓝幽蓝的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线。凉风一阵紧似一阵刮起,逼得你趔趄了再趔趄,踉跄了再踉跄。对面一只流浪猫沿着墙边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几步,停下来,哀伤地与我对望;我怜惜地打量着她,转身朝胡同深处走去。
我似乎走到了胡同的尽头,一堵壁立的高墙挡住了前行的路,抬头仰望,繁星正散发出薄薄的微光。路灯无精打采地支撑着胡同的幽暗,给黑漆漆的夜空带来些许希望。胡同深处的那棵榕树向四周铺展着华丽的枝叶,空气里漫溢着淡淡的幽香。
我黯然地走进房间,拧亮台灯,柔和的光瞬间弥漫开去。很想捧茗夜读,尽管没有红袖添香。那些早已列入计划的书本懒洋洋地散落在床头、地板和电脑桌旁。心儿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荡漾开去,忧虑、郁闷、愁苦、愤懑和悲哀跌跌宕宕地撞击得我头昏脑胀。也许,明天,我会步出这场令人心碎的阴霾。
站在阳台上,看一颗流星倏忽划过静静的夜空,一如我孤独的灵魂和生命。眼前,没有葱郁的树木,没有一池微澜的春水,没有淡淡的一抹远山,只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挡住了我的视线。
忽然想起年少时躺在凉爽的竹席上遥望星空的事来。夜阑人静,月华如水,青春的梦你疯长的青草升起在月色中,弥漫在新鲜的泥土气息里。也许是满月,也许是月牙,也许繁星布满苍穹,也许星稀云飞,都无法遮住萌动的青春和跳荡的期待。梦想像天边的流星,飞呀,飞……
辗转反侧,夜不成寐。脑海中繁杂丛芜的琐事从四面八方逼退了夜的宁静,狰狞的绝望丝丝缕缕地挤入我的身体。睁着空洞洞的眼盯着黯淡的天花板,仿佛那里有无数缀满希望的启明星。人生在世,总有一段又一段坎坷和泥泞的路铺在你的前面,甚至是早已布好的陷阱或隐匿在暗夜中的苦难,你无心也无法预料或防备。那时,请你在绝望中抬起高贵的头颅,去仰望遥远的星空……
其实,我喜欢乡村的夜空,凉凉的露水打湿了绿意盎然的树叶,凝结,凝结,再凝结,最终怦然而落,惊醒夜空中的繁星。远处,花儿悄悄地绽放,青蛙快乐地和鸣,碧草绿水连天……可这些并不属于我,我什么都没有。
困倦不可遏抑地驱散开无端的愁绪,可恶梦又如影随形而来。跌跌撞撞地朝深山老林奔去,后面蜂拥而至的是无数持着刀枪利刃的无常小鬼。逼近,逼近,再逼近,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精疲力竭,浑身瘫软,恐惧地望着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前面是陡峭、险峻的悬崖绝壁,暗夜中无数的星星流漾着幽微的光,像鬼神的眼。
南柯一梦,万事成空。我打开灯,淡淡的、静静的、柔和的光又冲溢开来,那些惊恐万状的无常小鬼早已不知躲到哪些个昏暗的、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去了。房间里静极了,只有心跳的声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株高大繁茂的菩提树,心静渐趋如水,不起些许波痕……
披衣坐起,顺手拿了本秘鲁作家艾蒂里昂的小书,背靠着床头,开始在静寂的暗夜中读起来。远处传来的狗的吠叫和鸡的啼鸣,我知道,新的曙光正在悄无声息而来。
我自有我的希望和失望,自有我的信仰和理想,哪怕被凶神恶煞般的无常小鬼逼得走投无路。我会在无数的暗夜,淡褪孤独和忧伤,披上五彩的霞衣,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黎明的曙光。
一抹晨绿,透过窗子,飞进我的无望的梦乡。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望向对面的楼房。此时,书桌上,五彩斑斓的阳光碎裂在那本写着“人生”的大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