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清新得像嘉凌江里的水。凌玲栽在这水里,便滋润成一枝翠柳儿。她发丝披洒双肩,一双凤眼如凌云山上的两汪清泉。身段纤细,纤细的身段该凸的凸了,该凹的凹了。报社的男同胞对女色都贪馋——眼馋,嘴也馋:“啧啧,好一朵山中云霞!”
凌玲是我们报社的社花,一年前从报社照排室提升到编采岗位上来。她文笔细腻,性格温和,嘴巴甜润。常常惹得男同胞心里发痒。
凌玲很开朗,脸庞常挂微笑。她走起路来,脚步轻盈,一跳一跳地像只小白兔。有人说,女到十八九,精明得就是一只兔,前爪儿把眼睛捂住,耳朵能将一切动静审断得清清楚楚。凌玲愈显精明了。
时光如梭。凌玲悄悄恋爱了。男朋友是局长的儿子。她在告诉我们她有了男朋友的那个雨天,请我们到一家豪华的酒馆就餐。大家吃得很开心,喝得很痛快。那份高兴劲儿,甭提了。
宴末,凌玲从她男朋友手中夺过酒瓶,乱喝了一气。她流着泪花儿,醉熏熏地告诉我们,早在读高中的时候,男友就与她好上了,她当时没有接受男友的“丘比特箭”。因为她不忍心拖累他,她患有严重的鼻癌,生命多劫难。男友对她很倾心,一直追求她。当她把自己的病情讲给他后,男友更舍不得丢下她了。
“玲,在你的有限的生命空间里,我一定要走到你身旁,为你擎一盏灯,打一把伞。”男友把她送到华西医科大学治疗,但她的病已到晚期。
他们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阵巨雷轰过,我的头脑出现电脑死机般的短暂空白。多好的姑娘,怎么会这样呢?凌玲身体颤抖着,嘴唇也抖动得特别厉害,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脸憔悴。一双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住了她,我们哭了……屋檐下的雨滴重重地打在街面上,打在我们心上。
第二天,凌玲没有来报社上班,她的座位空空的。
我们打电话到她家里,她姐姐说,医院早就发出了病危通知书,让凌玲住院治疗。但她把通知书撕碎了,不准家里人通知报社,硬撑着来上班。她说,这周还有三天的报纸版面没划好,有一批来稿要编辑。这一次倒下了,恐怕她永远不能上班了……霎时,我惊呆了,从话筒那边传来的凉意透过手心充满了全身,编辑部办公室一片寂静。我听见了阳光拍打绿叶的声音,还听见空气中鸟翅飞舞震动的音符。
一个挚爱生活的人,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没来得及品尝做新娘的甜蜜,就这样被病魔劫持生存的权力。我们逃出编辑部,直往医院急救中心奔去。指望在那里能够再一次感受凌玲的体温,听见她的呼吸,看见她的眼神……
想象中,凌玲从我心空的渺渺处飘扬起来,愈发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