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天的孩子来说,乡村的小纺车好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别说见过,就是听说也很少听说过,因为纺车已经彻底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就是在乡下恐怕也很难再见到了,那曾经温暖着我们记忆的小纺车,就像乡村许多消逝了的事物一样,只能是后农耕文明时代的产物了。想起纺车,我总会想起我的童年,想起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纺线的情形,心里就一直充满了暖意,那留在记忆里“嗡嗡嗡”纺车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以致许多年后我仍感到非常的亲切。
记忆中,纺车的结构比较简单,有一根横木和几块木板组成,木板之间是用一种细细的皮线连接起来的,中间有一个摇把,一头是一个圆形的棚架,一头是一个用来固定铁锭的小木块,看上去非常的普通。母亲的那部旧纺车用了十几年了,她也不舍得扔掉。几十年前,在农村,人们基本上过的还是男耕女织的生活。作为家庭妇女,劳动量都比较大,除了干农活,还要碾米磨面、纺花织布、洗衣做饭,这些都是靠人工劳作,所以说中国传统上妇女是勤劳的,它们一生任劳任怨,因为传统古朴的生活方式不得不让她们长年累月为吃饭穿衣忙碌。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时候,在我们乡下,每家每户都有一到两部小纺车,那是家庭妇女专门用来纺线的,记得我家就有两部,一部是奶奶用的,一部是母亲用的,母亲用的那部虽然破旧,但使用起来却轻便灵活,噪音也比较小,所以母亲非常的喜欢。母亲经常用它纺线,然后给我们织布,我小时候穿的粗布衣,都是母亲一点一点纺成线织出来的。寒冷的冬夜里,我都睡醒了,母亲还没有睡,母亲为什么要选择在寒夜纺织呢,因为冬天是农闲的时候,母亲经常在这个时候纺花织布。纺车的风,也是很冷的,灯光微弱, 像瞌睡人的眼睛,母亲却在这样一个冬夜,给我们纺线织布,给我送来温暖。
纺线、织布,是母亲的理想,她一直为这个理想不停地辛劳着。过新年的时候,我们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我却发现母亲和纺车一样苍老了许多, 母亲为了这个愿望,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劳。纺车在寒夜不停地转着,转着母亲的理想,那“嗡嗡”的声音,发出的是母亲的心愿。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传统的农村妇女,她生命的许多光阴都是耗费在了纺花织布上,但她从来没有一点怨言。小时候,我常常看见她在煤油灯下纺花,嘤嘤的纺车声在低矮的草房里回响。她先是把弹得松软的棉花用一根细细的高粱杆在木板上揉搓,把棉花搓成细长条,然后开始在纺车上纺线。母亲纺线的动作十分的优雅,她右手摇着纺车把,左手拿着棉花条,像一个熟练的魔术师,一会工夫就纺出了一个大线穗。母亲没明没夜的为我们纺花织布,我一直心存感念。古人说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大概与纺花织布有关吧?
作为一种劳动工具,纺车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了,我们知道的黄道婆,就是元朝知名的棉纺织家,因为她在国内最早传授先进的纺织技术,推广先进的纺织工具,而受到百姓的敬仰,所以黄道婆被尊为布业的始祖。那时候,农村使用的纺车就是黄道婆推广和改进的,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纺车才渐渐消失。这其间,纺车大约存续了七百多年。过去,我们也曾听说过,在延安大生产运动时期,周总理亲自带头纺线线,开展生产自救,被人们传为佳话。如今,纺车早已成了古董,据说有很多人在乡下高价收购,人们确实看好了它作为古董的升值空间。
多少年来,我国广大的农村妇女一直用纺车、织布机纺花织布,用复杂的劳动创造着简单的生活,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纺车也成了代表农耕文明的一个物象,这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确实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一个物象的消逝,难免会使我们心生怀念,怀念我们曾经的拥有,怀念那些为我们生活增光添彩的美好时光,让我们永远铭记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珍惜今天的幸福,不忘过去的岁月,这是难能可贵的。
今天,我们的生活已进入一个多元化的时代,人们完全可以不依赖纺车来支撑我们的温暖,不依靠纺车来引领我们的生活,不依靠纺车来改变我们的命运,但我对乡村那些曾经温暖我们生活的纺车却怀有深深的敬意。
蚕在吐丝时并没有想到能够吐出一条丝绸之路,纺车在纺花时也没有想到能够纺出一场工业革命,有一点,我们一定要记住,是劳动创造了人类,是人类用智慧在改变着我们这个社会,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劳动者,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不断创造新生活,这无疑是对社会的最大贡献。 现在,我已不用再为衣禄担忧,但我仍然怀念乡村的纺车,每每在图片库或在老照片里看到纺车时,就会想起母亲坐在纺车前为我纺花织布,那是我生命中一段最温暖的时光。
(作者 姚国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