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条浪漫主义的鱼
总喜欢摇头摆尾。她们扭捏作态，
像浓妆的女子。
哦，说起女子，鱼似乎
纹有眼线，画有红唇（尽管总是
吻一些不相干的水草）
怪不得我总是把鱼想像成满清的格格。
她们头顶红花，说女真语，
穿水纹刺绣的旗袍。

（2）

我认为每一条鱼都喜欢
以飞天的方式在水中遨游。
（如果水中有天空）
她们在河水中游动，优雅如某种艺术。
或者美如宗教。每一条鱼，
虽然她们没有长袖，
哦，她们的鳍不是长袖，
充其量是一种符号。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线条的魅力。
优雅如某种艺术，
或者美如宗教。

（3）

若干年前，我曾在水产公司
买到一条海鱼。它面目丑陋，有尖利的牙齿。
当我把它剖开，我吃惊地发现
里面还有一条鱼。而这条鱼的肚子里
还有一些更小的鱼。这让我想像，
从前那片宁静的海域其实也布满了杀机。
它们互相吞噬，就像草原上的仇敌。
哦，一条鱼，面目丑陋。而我吃掉了所有的它们。
我的面目是不是更加丑陋？
就像一只凶猛的怪兽。

（4）

面对河流湖泊甚至大海
你会想到什么？或许会想到它的幽深黑暗，
像最深的夜。有人还想到历史。
文化。以及某种文明。而我想到的
总是鱼。明亮的鱼。
银光闪耀的鱼。它们密集游动于水中，
如怀有心事的人行走于黑暗时代的广场上。
但我认为它们并不是无所事事的。
它们照亮了河流湖泊
甚至大海，每一条鱼在我看来
就是一只不灭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