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秋雨冷,秋空远,秋思浓,边关上,片片红叶迎风而擎,簌簌声中,就把一样浓郁的思念渲染得如醉如痴,我似是喝多了刚出炉的包谷酒,心中,总有那悠悠的酒儿香。
静静的界河在无声地淌着,岸边的芦苇也在拼命地往上长着,似是在为芦絮飘然的季节作着最后的冲刺。寂寞的中越铁路大桥横亘在南溪河上,丝毫不减当年的巍然挺拔。桥下的河水清了又浊,浊了又清,在萧萧而起的秋风中,它们是多么地慨然,毫无怨言地朝着远方奔去,去追随翻腾大海的梦想。这条日夜在我耳畔歌唱的界河,多象老家的那条河,在秋意浓浓的日子里,多了那么多爽朗的遐想。
悠悠红河水,孤单地唱着不眠的秋歌。白鹭翩然而过,惊起几圈圆润的涟漪。秋风再次沿着芦苇丛生的河谷呼啸而过,而过,于婆娑的叶之幽鸣中,我似是聆听到故园的土地上那些熟悉的靡靡之音。于是,悠悠梦中,就有了我循着梦里设计好的线路踏上了归途的情景了。那是一个秋阳西斜的傍晚,我沿着突兀而弯曲的山径一路小走,全然不顾贪婪的花蚊子萦绕着耳畔,也不会对衣裤突然被荆棘钩住而惊诧,拿捏着一枚在风中抖擞的红叶,我试图吹起昔日放牛时常亮出的口哨,却是口中生涩,哨音刚出嗓门就被我无情地打压回去了。偶尔,我还能看到一些已经熟透了的山果,亦能闻着它们飘逸开来的淡淡的果之芳香。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山窝窝里的甘蔗叶哇啦啦作响,惊慌失措的小鸟到处飞窜,正在吃草的牛儿停住了嘴,惶恐四顾……
呵,多么爽朗的秋风,令我陷入到某样难以遏止的伤感中。
踱在蜿蜒曲折的米轨上,我的心扉却是苦涩涟涟,难以从容。是的,如此的境遇里,我想到了我曾经经历过的苦厄岁月,忆及了我那已经仙逝了的勤劳的母亲,她是那么地操劳,操劳一生却换不来片刻的欢欣。曾记得,若干年前,那是秋收高粱的时节,已是晚秋。那日,家里的牯牛在天黑之时自个儿返家了,而我的母亲却未见人影,全家后来终于在自家的责任地里找到了累瘫在地头的她,一担重重的秋高粱压着柔弱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扶起终日劳累的母亲,我伤心地掉泪了……真苦了我那瘦弱的母亲呵,她一辈子都在为支撑一个贫穷的家庭而奔波劳累,而当幸福即将来到她身边时,她却因劳累过度患重病离开了人世,徒留一世的遗憾于我心间。我曾发过誓,要让我母亲过上好日子,而当我即将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她却率先离去了,我的报答之志无法兑现,于是一辈子的遗憾就烙在我的心头,吾母!汝乃儿毕生之痛也。
浓郁的秋思漫上心头,边关的风云再次趋于变幻莫测。归鸦凄迷的嘶声响彻大地,几颗苦楝果从天而降,砸在我的头顶上,他们仿佛是在提醒我,秋深了,要回家了。
是的,也该回老家了,回家给父亲的坟头清一下杂草,回家祭拜亡父亡母,回家梳理一下心智,回家感悟那份只有老家才能给予的熟悉与自得。秋深了,我浓浓的乡思又犯了,这真可谓:边关秋雨催叶黄,归期日近人彷徨。故园明月几度远,戍人秋望泪汪汪。想到这,我默默地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下:边关上,秋望故园,吾心有憾,亦是无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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