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巅 落霞时分我站在群山之巅 望着千万只蝙蝠朝着南渡江的方向飞 偶尔有一只鹰想要扰乱平静 互相追逐的鸟飞过江南 我看不见它们,渐渐地 看不清南渡江的轮廓 像是天上破碎的云霞 飘落在群山之间 母亲开始在南渡江边的一座山上 种上一片橡胶林 回来的路上挑着一担过冬的柴 我没有精力去想像晚上是否有 一千名仙女下凡 南渡江缝补成一条飞天的飘带 让千山万岭都飘飞到天上 如果没有高山 南渡江将往哪个方向流 是不是会成为漂着水草的湖 六年前我和六位文友 在上游划船,来到山喉咙 攀上藤枝盘缠 没有山路的葫芦岛 看见南渡江在哪里分流,在哪里汇聚 浩浩荡荡到达大海 千层万层雪浪 像一群海马踏进疾风劲草 ●南渡江分别叫什么 在仁兴镇,老人们说那是艾溪 在乐溪农场,职工们分别叫送汶溪、青隆涧、坑口房 我小的时候,只知道北解溪 我来到海口,才知晓有关南渡江的很多名字 南渡江,古称黎母水,她的源头有一座黎母山 江和山,共取一名,同为一体,江水继续往东北流 流到打铁铺,在一个朝代叫新安江 我时常遥想旧时的村庄 依山傍水安居下来的先人 重新命名一条江流,祈盼世代蕃昌 有江水的地方就有龙的故事,就有龙的名字 九龙溪和黑龙潭,相距不到20公里 犹如一条龙舟的船头和船尾 满载瑞气祥云,划过孔水、林蛾、高山朗 吞吐大塘河50千米的细沙绿水 黄家渡和张家滩,仿佛两面酒旗 飘飞在长安镇的北岸 曾经有多少人跃马而过 仙人的足印,左脚在山上,右脚在江边 每跨出一步,南渡江就有一个新的名字 瑞溪,既是江名,又是地名 如果询问某一个村庄,千万别忘了 还要问一问,村子座落江南,还是江北 不然会兜上一个圈子,而且时常遇上同样的事情 金江,既是地名,又是江名 金江有多长的流程,我只有一个梦想 南渡江为什么叫金江,我一直在问 金江,为什么叫南渡江 我也打听了上游和下游的船家 他们说出了一串名字:细水、松涛、定河、新坡、潭口 谁也不知道南渡江的哪一段叫南渡江 ●南渡江只是一条河流的名字 多少年后,母亲的村庄 我的小城镇 春天的山稔花 鹭丝鸟的天空 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多少年后,有人问我 南渡江是谁 南渡江是岛上最长的河流 一首无人传唱的民歌 大地的梦想 岛上四季如春,时间的流逝与更替 无人觉察,期待总是遥遥无期 一如江水,流到深潭幽蓝平静 流到浅滩清澈缓慢 躺在山谷 如流畅柔和的美人 香气弥漫开来 明月升起,两岸的花都在梦想 我告别草原上的女人 没有带走马匹,整个秋天 装不下我的一本线装书 一缕思念,犹如山涧泉水 细水长流,年年月月 我一个人,站在山上 自始自终,眺望远方的群山 默默无语 没有歌唱的蜂蝶翩飞 岛外的大雪,迷路于岭南 冬天的门扉,无人轻叩 我的思绪如漫天的白雪 静静地飘落,覆盖大地 多少年后 岛上只有南渡江横流 没有人问我 南渡江只是一条河流的名字 ●两座山之间都在流淌一条河流 我站在楼上,继续面朝 令人神往的远方 南渡江没有和谁终身相许 秋天虚掩着 我打开窗户放眼望去 高山模糊 两座山之间都在流淌一条河流 黄猄到过 野鹿到过 南渡江楚楚动人惊飞了一群白鹭 山上仍然荒无人迹 青灯黄卷 我内心的一股涧水 蹑手蹑脚地流到山谷 满河床的卵石 我随手捡走一个 窗台的花盆孵出毛绒绒的春天 飞回山上 此时,我的高楼空无一人 小城和远处的群山遥遥相望 南渡江朝着小城的方向流来 高山无法阻止 时间无法阻止 ●我也想和我的妻子在南渡江上划舟而行 白芒扬花的季节,两岸白茫茫的 白茫茫的南渡江,我和妻子划舟而行 妻子坐在船头 我们从一个渡口开始,撒下鱼网 当霞光铺满船仓 我们把家安在南渡江上 妻子生火做饭,炊烟从船上升起 慢慢飘散,我忘记了一天的劳苦 以江水为弦,弹起渔歌唱晚 妻子开始熟知鱼儿的习性 我已经懂得辨认山上的飞鸟 有时,妻子如娇气的鱼 我故意不理,飞到了山上 待夜色沉静,我再悄悄地回来 一天的收获,等于明日的行程 不知道风从哪里吹来 我和妻子背靠背地坐着 相信这么安稳的生活 我心情平静,倾听着妻子的诉说 不谈前生,不求来世 人世的温暖,足够我们慢慢享用 无论岁月如何改变 我们还能相互认出,还能回忆 南渡江上,如此夫唱妻随的日子 我曾想象过多次 至今一次也没有驶至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