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小时候火车,是一面好玩的
小闹钟。火车在铁轨上奔流。
闹钟缀小红点的小秒针,在一块
玻璃里面,阿拉伯数字的小驿站旁
打圈圈。我背着书包去学校的时候
火车像家园小河的水面上游过去的
那条水蛇。有时我放学回家,那条水蛇
正好从河的对面,游过来。后来
我渐渐长大。水蛇不见了踪影。
比水蛇更大的火车,被搁在了铁轨上面
滑行。它水蛇一样,在苍茫的铁轨上
游过来,又游过去。要说火车
悄无声息的快,那么人生掰着手指头估算
也就这么两节:一节,是水蛇从这岸
游到了对岸。另一节,是火车从始点
开到终点。假如说播音员,把终点站的站名
反反复复地重叠个不停,那么那个在录音中
唠叨不休的播音员也已接近,与火车一同报废
家园的小井
诉说不尽的,仍旧
是你的清纯。夏日里透凉
冬日里冒着温煦
上学,放学路过,只要
卧倒,就可以扑入你的怀里。
像婴孩,随性嘬动的唇鼻
只要闻到,乳汁的香醇。
沿着这一脉香醇,他在渐渐
地滋长一种,对养育的感应
——脸颊一直,贴得
最近的一个心怀,叫母亲
火焰山
这一片荒漠,到处都是
焖红的砖窑。紫青色的烟
血一样的窑门。笙歌
达旦的虫兽,在幽深的石窖里
荒淫无度。我在诗歌的
荒僻中局促。砖窑的火光
像古冢的四周,游荡的磷火。
想尽快地越过,这烤榨的季节
让诗歌的雪意,把酷暑
烤榨的罪孽掩埋。无奈火焰山上
手持金箍棒的孙行者。它所谓的
功力无比的芭蕉扇,只仅仅是
成全了一个充满蛊惑和幻想的传说
火车开进春天
一列崭新的火车。油漆
散发着清香。像刚刚打开的
一本诗歌杂志。景致,在雾气中
渐渐浮现:拧开,鼻音的鸟
用寻盼的温暖,孵着鸢尾的枝丫。
君子兰洁净的笑,湿漉漉的
像一位,穿白裙子的少女。满目
都是涧水。竹林因为水的奔涌
萌动着向往的欢歌。而我驻足
春天的马匹,却是一列忧心忡忡的火车
路途的所有芬芳,都被一面钟的针摆
一样的我,机械而茫然地掠过
火堆旁
一口破锅上面,烧红的柴火。
无所事事。柴禾围着柴禾。把黄黑的
脸庞都照亮。烘烤一些,关于年景的收成
目光的火苗,温暖而动人。这时的
耳朵里,有禾桶鼓的声音,在隆隆作响。
那是六月黄伏。日头比油菜花还更黄
当时的水田就像是现在,胸前的
这口破锅。焰火蛇舌一样,向胸腔扑来。
连蝉的声音,都是撕碎掉的。河里没有水
河里的水像蝉一样,在酷暑的炉壁上
吱吱地叫着。河里的水沿着睫毛,哗哗地涌。
我,拨了拨炭火。拨动炭火的时候
我很后悔。想当时,我在田地里作活
真是不该戴一块破草帽,把太阳遮住
空火车
来的时候除了哭声,还有一些血
和肉。懵懵懂懂地,就算是上了
火车了。火车很和蔼。像坐在
厅堂里吃饭。外面的树木接连地歪斜
不能怪火车。火车不是故意的。人迹
稀少的时候。火车空朗。人群
蜂拥的时候,人被捆扎起来像货车上的物件
也不是火车故意的。一万个人要到那边去
一万个人又要从那边过来。并不是
火车安排的。人们就这么宽松着,拥挤着。
就这么吃着拉着。然后把身上的肉慢慢卸完
被碾成粉末。最后按照规定,有一趟火车
只限载一人。车厢里没有一点瓜葛。没有
一点争吵再也不必烦愁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回去
火车憋出火堆
钻出冷雾。火车像一只
小心翼翼出笼的鸡。后来太阳
渐渐地升高。料峭像层层薄冰
被青春的火车,一缕缕拂去。后来
水浇淋着。天空还时不时
掼下一个响雷。火车
像铁道游击队的战士,延承着
坚定。从雷雨交加的劳顿中
一寸一寸地开了出来。硝烟
渐行渐远。沿途思索,满眼都已经
是一片草木的葱郁。而诗歌始终
没有被绿化。酷暑的火舌
以靶式的瞄准,将人性的雪球
一个个击碎。诗歌的火车,在垃圾的
火堆旁,不断地揩着,濒临
枯竭的眼泪。我也,只好闭着眼
等待一缕凉爽秋风的来临。
那一天。我先一头扎进水里,然后
慢慢地,从水里起身。乘着秋的凉
给予的一点爱意,让被焖了
整整四十年的我一个全新的启程
洪水中的火车
还在想念的,一个车站。泥面的
机耕道。两旁的白桦树。每到黄昏
就盼望着月亮出来。那样的傍晚,春意
与你的芳香一样,每一阵风吹过
油菜花,它就在月光的焰火中缤纷。
假如说,月亮,是一个最静谧的摄像机
那么那每一个,我等盼你的时刻
你的形影,都在月光中发出了树叶的响声。
火车,在等盼中开,在等盼中
不断地开。萍萍。告诉我,那么清澈的
月光下。那一场洪水,是怎么来的。
它冲走了我们,最初的拥抱,冲走了所有的
温热和你,最初烫人的心跳。被命运钳制的
那一场别离的洪水。自从爱的车站被洪水卷走
萍萍。那以后的每一天,有哪一天我不是
淹没在那个车站,你身影拂动过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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