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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粒的味道
    • 作者:漠北雪莲 更新时间:2011-08-18 04:02:04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767

       清晨,漫步市郊西二环路,橘红色的太阳从焉支山露出了笑脸,它将一道道金色的光线抛在大地上,万物变得清晰明亮,给人由衷的温暖和惬意。因为从小生活在农村的缘故,总也忘不了庄稼的长势,总爱关注雨水的多少,总是喜欢看春种秋收的场景。

      旷野里各种农作物展示着不同的姿势,匍匐在大地上。空气中多了玉米、洋芋和青菜的味道,最香的是成熟了的小麦,不仅有浓浓的麦香味,还伴着淡淡的泥土味和芬芳的青草味。

      徜徉在祁连山脚下的甘州,虽然已进入骄阳似火的七月,向南眺望却依然能观赏到雪山的美景。在青山白雪的映衬下,大地上镶嵌着一块块熟透了的麦田,丰盈饱满的麦粒将那醇香的味道送进了村庄,浸透到农人的心底,庄户人已陶醉在芬芳的麦香味中。天刚麻麻亮,田野里早已沸腾了,清脆的开镰声和着欢快有劲的脚步声,在麦地中响起。淡蓝色的炊烟穿过晨曦的薄雾,飘摇在村子上空。被唤醒了的小鸟们在林子和田地之间来回穿梭,啾啾啾鸣叫,它们也在分享着丰收的喜悦,述说着收获的快乐。

      沿路的一块麦田里,一对中年夫妇正弯腰割麦,嚓嚓嚓,亲切娴熟的镰刀声,一起一伏的动作,分明是母亲劳作中的身影……

      在祁连山雪水一路狂欢而下的童子坝河畔,是我童年生活的故乡。那里有肥沃的土地,丰盛的庄稼,还有弥漫着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小时候跟着母亲在泥土地里玩过家家,摘马莲花,拍蝴蝶,用小手捧起泥土堆小山,手握铲把抄挖小老鼠的家……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眨眼的功夫又一年的春耕开始了。母亲忙着选种子,备肥料。她把选好的小麦种子倒进筛子里,一遍一遍地筛,然后用簸箕再簸一边,一粒粒金黄的麦种拌上化肥,在老牛的哞哞声中被耧靶犁耕撒在泥土里。母亲忙碌的身影跟着岁月的脚步,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寻找着心中的希望,寻找着日子的尽头。

      估摸着撒播在地里的麦粒要发芽了,母亲每天总要抽空上一趟地。拍打土块,平整地垄,挖水沟,观察苗地有没有板结的现象,种子有没有被虫子蛀。如遇苗地结伴,母亲央请人,拉上牲口套上耙子,在苗地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走。一直走得牲口筋疲力尽,把板结的土块耙得细细碎碎为止。

      看着出土的小麦苗一天天长大,那绿油油的秧苗铺开在田地里,母亲脸上舒展着微笑,她会念叨“苗出来了,全都出齐了。”那会我有点茫然,难道母亲是数好了种子的数量下种的?

      日子在指尖中流淌,不知不觉大地已披上了绿装。这个季节庄户人家的院子里都晾着大堆的青草。我们家也不例外,母亲起早贪黑屈膝蹲在地里,移动着蜷缩的双腿,双手不停地拨拉着一棵棵麦苗,用亮锃锃的铲子将夹在麦苗中间的燕麦、杂草连根铲掉,随手拾起放在一边的篮子里。晶莹的汗水顺着母亲黝黑的面颊,滴落在麦苗伸开的叶子上……

      说实话,我受不了在烈日下长时间的炙烤。一天黄昏,我回家看到母亲还没有从地里回来,我去了地里。麦苗刚刚拔节,它们甩着嫩绿的秧苗,围在母亲身边,夕阳铺在麦苗上,泛起一层层金光,我看见了蹲在地里的母亲,正在和她的麦苗儿叙着家常。时间不早了,我硬是拉着母亲回家,母亲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拧开身边的水壶,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指着大片麦田“麦子拔节了,要不加紧拔草,麦子一扬花就不能进地了。”

      不懂农作物生长规律的我,埋怨母亲操心太多,不屑一顾地回敬她“麦子扬花人为何不能进地,麦子又不会赶你出地,再说了草能铲尽吗?”母亲把手中的铲子“噌”一下剁进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懂个啥,麦子扬花的时候,人进地会蹭到花粉,花粉跌落,结的籽粒就会少。”母亲没有起身,低下头继续锄草。注视着匍匐在麦田里的母亲,羞愧感顿生。在无数个穿越风雨的岁月里,母亲无怨无悔坚守土地,坚守着她苦心经营的麦田,那份执着,那种向往,是我们全家人不言自明的。

      我记着母亲的话,每年夏天在小麦拔节时,我就会留意瘪瘪的麦穗上扬出的花蕾。那一簇簇黄色的小花蕊,像小蜜蜂一样密密麻麻挂满了麦穗,它既像微型的小铃铛,又像盛开的喇叭花。它们爬在麦穗上轻歌曼舞,和着清风吹动的节奏,给生长期的麦苗注入新的更旺盛的力量。

      我的母亲在土地上撒播幸福,在地垄上寻找快乐。麦子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那麦秆儿可劲地把养分向麦穗上输送。一扎尺(用大拇指和二拇指丈量)长的麦穗上结满了麦粒,颗颗麦粒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在麦芒的维护下,经阳光的沐浴,经雨水的滋润,麦粒逐渐丰盈饱满了。站在地边上的母亲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她像爱惜自己的子女那样,摸一下这棵苗的叶片,捋一下那棵麦穗枝干,脸上充满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渐渐地麦子由翠绿色转为黄绿色,再转为金黄色,麦穗上的麦粒终于忍受不住长期的束缚,欲想挣脱麦芒壳,炫耀自己金黄的圆滚滚的身姿,但麦子不倒在地里,它们怎么也挣脱不出麦壳的怀抱。

      和这里不同的是,我的老家收麦在秋天。当秋风的足尖轻轻踩过麦田时,大田里就会荡起深深浅浅金黄的波纹,那波纹如潮水一般,一浪推着一浪涌动在祁连山下。大田里,麦秆支撑着沉甸甸的穗子,被飞舞的镰刀拦腰将它们割断,再一捆一捆码起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我的母亲不懂和庄稼有关的传世之作。眼瞅着一地的金黄,母亲叮嘱我们放学后必须干的家务活,安排好一切后,母亲全身心投入到秋收中。在日月星光的陪伴下,母亲用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描绘着心中美好的图画。

      故乡的秋天,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影。在各家的大田里,嚓嚓嚓,有节奏的镰刀声像琴键上弹奏的音符,悦耳动听。人口多的人家,劳力相对多,有割麦的,捆麦的,拾麦穗的,田地里笑声不断,呵斥声也不断。在我们家的地头上,只能听到单调的嚓嚓声。母亲一只手挥舞着镰刀,另一只手顺势轻轻拦住麦秆的腰间,大片麦子随着镰刀的响声纷纷倒地。我们按照母亲的吩咐,跟在她身后用柔软的麦秆做腰子(似捆东西的绳子),将割倒的麦子捆成小捆,再把撒在地里的麦穗拾干净。这时候坐在地边上磨镰刀的母亲,用手指轻轻蹭一下刀刃,很自信地放在一边,随便捡一颗麦穗,放在手掌心揉搓,然后两只手倒换,用嘴从旁边轻轻吹,反复这样多次,麦芒吹散飞落在地上,母亲的手掌心里躺着金黄色的麦粒。她仰起头,将麦粒全部倒进嘴里咬嚼。

      这时候,我看到母亲嘴里嚼的不仅仅是新麦粒,细品的也不全是是新麦的浆汁,她咬嚼的是农人的艰辛,品尝的是丰收的喜悦,更是庄户人一年全部希望的感触。

      起身再次扑入麦田里的母亲,镰刀飞舞得更快,更有劲了,她兴奋地对着我们也是对着麦田说话,“新麦粒真香啊,等忙完了,磨新麦子面,蒸新麦子面馍馍。”

      我们也信心十足地跟在母亲身后,将撒下的麦穗拾得干干净净,按母亲的要求,把麦捆垛得整整齐齐。我仿佛看到灶房里的蒸笼上已经有新麦子面馍馍在等着我们。

      “哎,田头拾干净,看你邋遢的。”我如梦初醒,凝视着眼前的情景。麦地里,没有割倒的麦子依然排列有序,棵棵相挨,穗穗齐并,静静等待着主人的摆布。割麦的女人停下手中飞舞的镰刀,捡拾撒在地里的麦穗。我走进地里,弯腰拾起一颗麦穗,也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揉搓后放在嘴里咬嚼。我虽然没有品出母亲品味麦粒浆汁那种情深意长的味道,但是,我嚼出了麦粒浓浓的面香味,品出了母亲对土地,对庄稼怀有的那种割舍不断的深深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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