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 作者严重断代
《忠诚与背叛》出版后,受到各方关注。何建明表示这是可以预见的。近年来,报告文学、纪实文学、传记文学等越来越受读者欢迎,远远超过长篇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体裁。
何建明在报告文学领域已经打拼了30多年,堪称领军人物。而今他坐在中国作协副主席、作家出版社社长的位子上,仍然十分关注报告文学的发展现状。他通过调查发现,虚构文学、纪实文学的读者比例已达到1:10,但作家中95%都是在从事传统文学创作,写报告文学的才几十个人,算得上优秀的也就十几个人。“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心情抑郁,小说作者00后都出来了,报告文学作者70后就几个人,80后、90后、00后基本上一个都没有,这是非常严重的断代问题。”何建明认为,国家的迅猛发展为写作者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创作素材,但是报告文学的创作队伍却在不断萎缩,这是不匹配的。
官司风险会让作者退出
分析创作队伍萎缩的原因,何建明直言写报告文学要比写小说辛苦,甚至要冒政治风险和法律风险。
何建明说,写报告文学需要采访,这种采访远比新闻记者的采访复杂,工作量很大。“我当年写《落泪是金》去了好几十所学校,采访了几百人。这次写《忠诚与背叛》,光书就看了几十本。现在一些小说家都是在家里看看博客、微博写作,他们觉得这就是生活了;报告文学创作要求脚要踩在现场,真人真事经得住当事人、历史和时间的考验。”
写报告文学还要承担政治、法律风险。当年,何建明的《落泪是金》就引发了一起诉讼,“他们说我抄袭,中央电视台还报道了。我近90岁的奶奶,看了这个节目,吐了三口血死掉了。开庭的日子正是她出殡的日子。”与之相比,写小说可以不直接与时代、社会接触,写自己就可以,容易很多。何建明认为,报告文学作家的成熟期也比较漫长,没有5-10年很难成熟,而且打一场官司就可能导致中途退出。综上所述,都是报告文学队伍逐渐萎缩、年轻人不愿意干的原因。“年轻人喜欢一鸣惊人、一夜暴富,报告文学是做不到的。”
何建明坦言,当年的官司让他损失惨重。“我之所以坚持下来了,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他说,“《落泪是金》出版后,对贫困大学生的捐助如雪片般飞来,后来国家针对贫困大学生也推出了一系列援助政策,很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读者对报告文学有误解
何建明表示,正是因为创作报告文学有政治风险,也有可能打官司,近年来,报告文学作品本身对社会敏感问题、尖锐问题的反映幅度和批判力度比以前少了,但这不等于报告文学只是在歌颂。他说:“现在很多歌颂作品被误解为广告文学,使一些人对报告文学的社会功能和艺术效果都产生了怀疑。但是,我的多部作品都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很多作家也都有这样的经历。最终,它们影响了决策的出台或政策的改变,对社会历史的推动作用是直接的。”
何建明不讳言很多企业、个人给出高额稿费请他写报告文学,“我当然写了一些,我也要吃饭。但是这里有个标准,这个题材有没有社会价值?什么样的人都来找我写,有人给出的稿费是可以用车推着来的,但我觉得不应该写。”在何建明看来,当今中国如此丰富多彩、错综复杂,不是只写大题材就好,普通人的命运也值得关注,“个体生命存在的意义、个体生命与整个时代社会的融通,这是报告文学关注的焦点。”
何建明说,歌颂的表扬稿不是不能写,关键是怎么写好它,因为表扬稿要比批评稿难写得多。报告文学虽然写的是真人真事,但毕竟是文学作品,要求精彩好看,能打动人心。“一些真人真事新闻报道都覆盖了,但它是直观的、平面的,报告文学却是艺术的,能给人心灵深处以撞击,燃烧心灵深处的激情,甚至影响或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这就是报告文学不可替代的作用,以及它的力量所在。”
接触精英也会接触丑恶
尽管在报告文学路上还看不到35岁以下的年轻人,但目前也有一些人正在不自觉地从事相关写作,这让何建明有了一点盼头。“现在有一些退休老人在写回忆录,他们身上有着最宝贵的历史经验。社会飞速变迁的同时,我们也需要沉淀;新闻记者在写特写,他们掌握着大量的素材,与社会接触最广泛;还有一些自由职业者,他们散布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本身就是丰富多彩生活的组成部分。”
何建明说他写作的30多年,一直在学习和感受。“通过与国家领导人的接触,他们对全局的把握让我逐渐培养起政治意识,变成思想家;我写过六七个感动中国的人物,他们的敬业精神、对他人的爱净化着我的心灵;企业家们的管理经验被我轻而易举地搬过来管理作家出版社。接触最精英的,也接触最丑恶的,学会了辨别,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中,我保持独立判断能力而不迷茫,这都是我在创作中获得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