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这个楼房大概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为它写点文字,足够了。
房间面积不大,但也算够用,且方便得很。大房子自然宽敞,阔绰,但也有坏处,家里人少,显得空荡荡的,孤独感会时常冒出来。还有清扫的问题,勤谨的人,如果想保持房间一尘不染,要付出很多的时间和气力。生命本来就不长,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似乎不值。懒惰的人,总让偌大的房间蒙尘,便有空荡萧条的意味,人呆在里面总不能心情舒畅。
房间的窗户不算大,也不算小,站在窗前,外面的景物可一览无余。每天几乎都是一样,闲下来会在窗口静静地站一会,这样,你的房间不仅会变大,你的心情也会辽阔。目光漫无目的地放出去,什么都看到了,什么又都没看到。有点诗人的样子了。
今天,我又站在窗口,或是因文思枯竭的原因,心情显得有些烦乱。我想尽快沉下心来,别总是虚度光阴。于是,定定神气,集中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离窗口最近的是一棵树,我一直不知道它是棵什么树,只知道冬天的时候,它一树干枝,胡乱地向上伸展,寒风中会摇摆,抖颤,打开窗户,一定能听到它的呜咽。它的身上有时会落满鸟雀,如同一树果子。现在,它长满了树叶,细密得没有丝毫缝隙。风向有点乱,一会向东,一会向西,树叶便随风左右舞动,如同一个人来回摆动长发,跳劲舞的样子。风稍停,树便安静得像一棵真正的树,稳重而雅致。仔细看那树叶,小巧细碎,碧色如翠,原来是棵榆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棵树,竟然一直不知道它是榆树。春天的时候,它的身上一定缀满榆钱,一树银花,我竟然从没有见到过。不,肯定见到过,是我忽视了。这棵树还很年轻,若干年后,它会长成参天大树。等我们一起老了,想想,我们竟然是一生中离得最近的朋友。
把目光移向远处,是几排平房的房顶。上午充足的阳光把瓦片照耀得极其醒目,年代久远了吧,红色的鲜艳早已褪去,泛着沧桑的白光。瓦片排列还算齐整,但顶面已现出波浪型的起伏,就像一个瘦弱老人的胸肋。据说这房子就快拆了,在那里起一座楼。房顶上都有青砖垒成的烟囱,方方正正,顶端盖两片瓦,立起搭成人字型,遮蔽风雨。想想它们年轻的时候,青砖红瓦,宽敞明亮,是何等的气派。现在它们老了,它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主人遮风挡雨,营造出一个温暖的家园,在它们轰然倒塌之时,房屋的主人心中定会有太多的不舍和牵念。房顶上散落着几只鸽子,有的站成一个雕像,一动不动;有的则来回走动,一刻也不消停。一只忽然跃起,扑打着翅膀飞上天空,又一只紧跟着飞起来,白色的翅羽把阳光搅乱了。是一对情侣。
出了大门和围墙,撞进眼睛的是流动的车流。若干年前,这条马路还没有这般宽阔,平整,偶尔一过的汽车,颠簸着,如同行驶在海洋里的船。现在,车的流量无从计算,来往穿梭似乎一刻也不会停止。尽管油价芝麻开花般节节爬升,但人们口袋里的大钱多了,没有谁在乎那点小钱,且汽车的价格是逐年下降的。到每个家庭都能买上车了,我们的马路应该密集于棋盘,不然那些四个轱辘的汽车只能插上翅膀飞了。
远处又是树,郁郁葱葱,杨树、榆树、梧桐都有。穿过绿色的缝隙,能看到更远处一排排白色的楼房,那是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与我们这里遥遥相望,彼此能看到房间的窗户。夜晚窗口会透出灯光,像一群落地的星星。住在那里的人是否也和我一样,时常站在窗口,向我们这里眺望?果真如此,我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但愿心灵能够相通。高高在上的是一座座高压线塔,连接着一根根粗壮的电线伸向远方,那里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工业园区。无论白天黑夜,都能听到机械的轰鸣,还时常有奠基或开业炸响的鞭炮。一架塔吊,离得那么远仍显得那么庞大,长臂摆移起落之间,把成吨的物体摆弄于股掌之中。人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有点可笑,但再庞大的机械还要靠人操纵。一个人,或一伙人,可以操纵整个世界,如此,渺小的人就可以变得伟大吗?
若干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之地,社会的进步,往往以经济的发展速度为标识,而合理利用土地,保护自然环境已经成为世界性的一个命题。但愿在经济发展的同时,自然环境不要受到太大的破坏。
把目光拉回来,眼下有一小片菜园。楼下的邻居智慧地利用了那片袖珍的空地,种植了各色蔬菜。大叶的是南瓜,碧绿的是韭菜,还有西红柿和辣椒散落其间。每天都能见到那位老兄在小菜园里,有时浇水施肥,有时则站在中间,左右打量,爱惜的目光在那些青翠中抚来抚去。
风景近在咫尺,我们有时却熟视无睹。尽管有些风景算不上美丽,但如果你用心去观察,每次都可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体验。这与你的心境有关,更与你的审美取舍有关。如同我们经常面对的亲人或者朋友,如果你用一颗与人为善的心去观察、体会,一定常常会有新的发现,他(她)的良好品质往往能在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中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