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司机的紧急刹车声,紧跟着坐在车里的大伙的惊叫声,吓晕的我拍拍脑袋清醒过来,发现车身下是悬崖和深沟,浑身麻森森的。
司机头一甩做一个怪动作:“嘿嘿,立马河到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在悬崖边,顿觉得死亡离我很近,生命显得多么的脆弱,自然是多么的凶险。
一位女同志夸司机小马有两刷子,像个男子汉,准是媳妇能愉快的。哈哈,大伙笑着开始工作了。
小张小马两位女计生员主动跟着支书去深沟对面育龄妇女家搞“三查”“五登门”服务,我也想跟着去。他们把我劝住,指着悬崖深沟,说这么大热天的,领导能走动吗,还不累死,那样我们就没有领导了怎么办,嫂子向我们要人,我们跳崖都来不及呢。
一直目送着,沿着悬崖边不远沿着很窄的“苍蝇爬不住”的陡坡路下去,过河水曾冲洗留下的已干枯了的壕沟,上了对面悬崖路,已经很渺小了的小张小马和支书,渐渐消失在庄户人家的时候,我转身发现留下来保存体力以便于工作的同志,已经在身后的废弃的旧庄院门前的一棵古杏树下乘凉呢。
立马河地名的由来,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说是同治年间回族遭难时,陕西回族首领白彦虎手下的一位战败首领,怀抱着一位婴儿,骑着战马只身来到这里,面对着滔滔河水,战马立着不肯过河,从此这地方就叫立马河了。有人说这位回族战败首领过河后,山洪爆发,河水猛涨,将立着不肯过河追剿回族首领的战马,和战马背上的清兵一同卷走溺死,因而才是这位战败首领父女,在没有人烟的狼湾里生存下来。也许是因为女儿的缘故,这位首领面对着亲人和战友都战死的惨剧,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延续了血脉。
当然更有个离奇的传说,说是红军路过这里时,有一匹战马过河时为了保护红军主人嘶叫着立了起来,被这里的洪水卷走。战马嘶叫的声音幽灵般的常出现这里,所以就叫立马河了。据史书记载,红一方面军长征来到六盘上下西吉县兴隆镇单家集,毛泽东就住在单家集的清真寺里。第二天三个纵队中的一个纵队由于向导带错了路,没有按时赶到集中,原因是这个纵队在公易迷了路,走了一夜,天亮时才发现还在原来的大山里转。王民乡学杨村的立马河,就和公易搭界,地形一样。细想起来,这传说并不离奇,只是没有人发现这里。
站在这立马河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以我为坐标。前面的山高且陡,要不是深沟隔着,一伸胳膊就能够着。背后的山,就好像贴着我的脊背,能感觉到山的脉搏。一条深沟向右走不远,就被大山吞没,寻不见人庄;向左延伸着,透过山缝隐约可见村庄掩映在绿丛中。我一起的同事乡计生专干老王的家就在前面的村庄里,他告诉我前面的村庄可奇怪着呢,有宁夏的平峰乡金塘村桃坑组,有甘肃原安乡关音村中庄组。
我对前面的那个村庄肃然起敬,两个省三个乡的村民在这里交织居住着,生息繁衍着生命,延续着憨厚朴实,更延续着荒凉里的宽容博大。更有趣的故事是同事老王讲给我的,他说那时候有个咱们王民乡上的副书记第一次到立马河来下乡,到前面村庄里的一位村支书家,吃完饭后在屋地下踱着步准备布置工作,突然抬头发现墙上先进奖状下的落款是甘肃省的。马乡长你想想咱们的这位副书记是怎么应付的,就是不慌不忙的告诉支书,今天不早了,等下次来给你们村干部好好布置工作。那位支书热情地送出来,咱们的副书记头没有回的“嗯嗯”着,大模大样地哼着小曲回到了乡上。
太阳使劲照着立马河,把河里的水用时间吸干,也把高山陡崖上的绿色枯萎。据说,今年的大旱是西吉60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干旱。沿着崖边走着,在对面人庄寻找着红瓦房,因没有找到而揪心的痛。突然发现脚底崖下藏着一户人家,矮小破旧的房屋,无法想象还住着一户人家。只是房门前立着电视转播锅,才能证实住着人类。后来和支书聊起这户人家的情况来,才知道主人两岁多的男孩,在半月前玩耍时后退间意外摔下崖身亡。于是脑海里翻来覆去出现悬崖深沟,矮小破旧的房屋,和屋里一家人的悲哀,常常流下泪来。这样的泪水里,往往是挥不去的心灵的煎熬,并且悠长悠长。
偏偏这样的心灵煎熬,到另一家又遇到了。当我老远看见长满苔藓的土夯院墙,不小心被土门碰着头顶没有来得及痛的时候,就已经站在窄院子里了。但见满眼的三间矮小屋子,和屋子的破旧不堪。父子二人让我们一行人坐,说要给我们倒水喝。那种热情确实让我们感动。随后当父亲的告诉说老不中用,当儿子的告诉说是肺结核病缠身,所以没有盖上新房子,日子落在人后头了。正说话着,但见一位年轻媳妇出门和我们的女计生干部热情搭话,随后到房里服环去了。
这时候我又看见靠崖边塌陷下来的一堆土掩埋了一间房屋的一半,问主人是怎么回事情。当父亲的告诉说当时午休时崖塌下来,把自己埋在屋里;当儿子的告诉说是自己把父亲从土堆里挖出来的,就剩一口气了。我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父子,掂量着这一家人的乐观和顽强,原想快要逃走的灵魂真正安静下来,体会着这一切,没有吝啬时间座谈着。令我惊奇的是父子二人,在知道我这个乡长后,也没有提出要低保和危房改造。
当我离开这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在大山背后,只留下一片红红的晚霞。不过我还是久久注视着这家人的院落消失在视野里,留下了更浓的心里煎熬,又是悠长悠长。
当我们的车吃力地在山间爬行着的时候,立马河早已消失在峰峦里了没有了踪迹。默默的立马河,静静的包容着荒凉和顽强。我不该来打破立马河的寂静,但又痛苦无力打破,看来只有让立马河继续沉没在亘古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