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次贴近这一直想往的山，离开它，已整整十五载。
栀子如雪一般的晶莹着，花香在空气中流淌，那熟识的清纯，像杜鹃花敞开的胸怀，一腔火红，如朝阳中燃烧的丹霞。
就此永别了，空留一番回忆在漫长岁月，孤苦围困时，聊以抚慰。
多年以前，我们常心揣小鹿，偷偷从秘密小路登上岳麓山。今天售票处的姑娘告之早已取消了门票，她的眼睛像山上那湾泉水，也像黑夜的星光。


二


郁郁葱葱的林间大道，不见白云和红枫叶，也不见柴扉人家。只听见藏在林子里一声声鸟鸣拖得悠长，在青山绿水间自由唱着它们的生活。小径里牵手的情侣，低头耳语，蜿蜒的转角，幸福时光就这样悄悄流逝……
背着空空的行囊一个人走着，试图寻觅旧日的足迹，捡拾洒在这山林的欢笑和往事。
远处的山影，越发从容与沉稳，脚下的路，还是那样坚硬，这一路走过多少名人雅士，却也未曾留下半只脚印。我这如草如蚁的生命，如一丝经过的轻风，无痕溜过。


三


山雨说来就来了，“青箬立，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意境与雨的味道，让那样的细雨轻抚着石径。轻抚亭阁楼榭和我素净的脸，温柔清凉，舒适惬意。
暗自庆幸忘带雨伞的快意，身旁的一颗水杉，以它笔直粗壮的树杆和欲滴的青翠。久久凝望它，像是打量爱慕的情人，心底醋意微生，它长年悠然地矗在这里，敞开胸怀，接受阳光，雨露的宠爱，沐浴天地之精华。
我也不要未雨绸缪，不要树伞的庇护，像一颗小水杉，走进雨里，和它永远站在一起，让雨浇透我的骨头，洗去心底的尘埃。   
风吹来，凋落了一地藤蔓的花。
高大的水杉依旧专注的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多少年了，它的双肩扛起多少闪电雷鸣，承受多少冰霜寒雪，掩埋多少不为人知的孤苦凄凉。只有它，我的爱人，在风雨中，依旧挺直着脊梁。


四


离开大道，脱去累赘的高跟鞋，赤脚走在一条僻静的林间石径。
雨的洗刷，还原石头的颜色。
浅黄，青灰，淡紫，墨绿，莹莹发光，在脚下铺开一副绚丽的孔雀尾巴。小心翼翼行走着，用脚掌轻轻亲吻着它们的肌肤，生怕触疼了它们。
此时，不由得想起了哲夫老师的一首诗：“山上的石头不是一般的石头/它油油的嫩着…/这些让人牵挂的石头一直是心中的痛.../我来回的走动/看它的坚韧与刚强以及与香榧在一起的情不自禁”……
在这初夏的雨中，我用轻缓的脚步和它们交谈。这些默默的石头，我心灵唯一的倾听者，第一次如此深深感觉到了它们鲜亮的生命。


五


烟雾蒙蒙，这条路没有尽头，把我的目光蜿蜒直抵故乡，遥远的那头，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稻田的旁边，是流淌着金色的小河，一群赤脚的孩子在河流打捞欢乐，渐沉的天色里，妈妈的喊声回荡在天空：“丽妹子，回家吃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