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转瞬间父亲离世已近三年。我拔掉墓上那零零碎碎的杂草,在父亲的墓前点上蜡烛,将父亲最喜欢喝的米酒斟满酒杯,在点燃的香前拜祭父亲,那白色的香,卷着一缕一缕的烟圈随风飘散,勾起我对父亲无尽的思念…… 父亲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然而在我的心目中父亲的形象高大而伟岸。他言语不多,对子女的爱,更多的是用自己点点滴滴的行动来表达。我们家姐弟四人,都无不感受到父亲所给予的无私的爱。 父亲文化不高,他的履历表“文化程度”一栏上,始终填写着“高小文化程度”。这点文化,还是他入伍在部队时学习得来的。这丁点的文化加上自身的努力,使他走上了农场的中层领导岗位。父亲在工作中深感文化的重要,因此对我们姐弟的文化学习是非常重视,也是支持鼓励的。那年,在邮政局工作的姐姐因表现好被推荐上大学,姐姐当时正在恋爱,为此而拿不定主意。父亲知道后,语重心长地对姐姐说,安心去念书吧,没有文化是干不好工作的。听了父亲的话,姐姐高高兴兴地去了广州读书,学成归来后才结婚。 父亲工资不高,每月三十八块六的工资,加上母亲的工资,全家收入不足六十元。即便如此,父亲咬紧牙关,东挪西借也要供我们四个姐弟读书。我清楚的记得,每次学校开学的前几天,父亲总是四处奔忙,为我们姐弟几个筹学费。有一年秋季开学时,奶奶病情加重,花钱很多,家里捉襟见肘,学费无法凑齐,父亲的脸上满是愁容,我不忍心看父亲操劳,坐在门坎上哭着对父亲说,我不去学校了,到连队去采茶。父亲用他那双宽厚而长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你这么小怎么去工作,你不要着急,爸爸一定想办法让你读书。后来,父亲从场里的广州知青那里借到了钱交给我,和蔼地对我说,去报名吧,要好好地学。我终于可以上学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我对父亲充满了深深的感激。我牢记父亲对我说的话,刻苦学习,在79年的7月,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成为当年我们农场唯一考上大学的应届生。接到通知书的那天,父亲高兴极了,吃饭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杯子倒上酒,喜滋滋地喝着,一边喝一边说,老三争气啊,我们家出了大学生。 父亲对每个孩子都很疼爱,对孩子的个性成长从不干涉,对的鼓励,不对就及时指出,做错了严厉批评。我爱书法,爱看书,爱拉小提琴。记得在初中时,我喜欢看木工做家具,看了后,回来就自己动手学做洗脸盆架、凳子、椅子等等,把家里的木板锯来锯去,弄得满地都是木屑。父亲回来看见,我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而父亲不但没有骂我,还乐呵呵的说,我们家要出一个木工了,人就要这样,积极向上。就是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让我受益匪浅。父亲对我们姐弟如此,对工作也是如此。他为人正直,坦荡,敢于直言,看到不对的地方一定会指出来,被他批评的人都心服口服。他的这种性格对我影响至深。 我读大学那会,正值改革开放时期。白马井当时商业氛围浓厚,商品交易非常活跃,尤其是电子产品。父亲出差路过,想到我没有手表,怕我误了上课,办完公事,专门改道去了白马井一趟,花了十几块钱买了一块手表,并为我戴在手上。我说我用不着,父亲微笑着说,用得着呢,戴手表好看,表上还有日期,想家了就回来,多方便啊。后来,我们学校搬迁广州,离家远了,对家的思念愈加强烈。也时时在梦中见到父亲。没有电话,我每月就给家里写信,报个平安,也汇报在校情况。父亲识字不多,字也写得歪歪扭扭,每次回信都是问寒问暖,问身体好不好,学习紧不紧张,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总是嘱付我要注意身体,不舒服时一定要去看医生,要告诉家里。场里每回有车拉茶叶到广州,父亲都委托司机到学校来看我,“儿行千里父担忧”啊!我感到父亲的爱无时无刻围绕在我的身边。 那时,大学的费用是国家统包的,学生自己只需要备一点零用钱。父亲每个月发了工资,都按时给我寄十块零用钱,那是他工资的三分之一啊。父亲喜欢喝酒,为了我大学四年的费用,他省吃俭用,没有给自己买过像样的衣服,喝的酒是私人自己酿的卖得最便宜的米酒,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离世。 清扫好父亲的墓,我回到家,看着挂在墙上的父亲的遗像,是那样的慈详。无论在任何一个位置上,父亲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都在望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父亲,你如山一般高,如海一样深的爱将永远陪伴着我们。孩子们对您的感念将像连绵不断的家乡的陡水河一样,汇集到蔚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海洋里,绵延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