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到来

二〇〇〇年的那一场大雪比往年来的早且下的厚，更神奇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白的雪，煞白煞白。

晚饭后，母亲像以往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去她那些“牌友”家看牌去了。牌，现在很多地方已经买不到了，但到东北六块钱一副，老人，妇女闲来无事用来消遣，很适用。等母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周公聊了很久。睡梦中的我被父母吵醒，只听母亲嚷着，要生要生。我顿时睡意全无。平常打死也不一个人在家呆着的我，此时竟也英勇起来，让焦急的父母赶紧去医院，我一个人看家。父亲骑着S100摩托，母亲侧着坐在上面，一手扶着父亲的腰，一手拖着她自己的腰，行驶在冰雪相加的路上。大家对冬天东北的乡村小路可能不了解，几乎每个冬天行走的都是雪路，这些雪很瓷实，如果你用锹挖它，会是一块一块的，不小心砸到脚上会很疼很疼！滑，小车，摩托车，自行车开着开着掉到沟里去的数不胜数，这与技术无关，可以想像一下在冰上开车的感觉。刹车，是起反作用的！半夜十二点，没有路灯，一个摩托车，一个将要临盆的孕妇。

我在兴奋及恐慌中等待着。

望见大门口停下了一辆夏力出租车，我奔跑着迎出去。母亲头上裹着毛巾，二姨怀里抱个娃娃，我兴奋得直跳，忘了该扶母亲还是该抱娃娃。父亲喜上眉梢，告诉我多了个妹妹！我们都很幸福，我有个妹妹了，父亲又多了一个女儿了！小家伙，我不敢抱起她，怕伤到她了，她看起来好柔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她捏碎了一样。她好丑啊，我和母亲说着。母亲疲惫并幸福地告诉我，小孩子刚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再长长我就会发现变化的。此刻的妹妹，黑黑的，脑型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眼睛也不睁开，一天除了吃奶就是在睡觉，哭也不哭。我一整天围在她身边，看着她，那种感觉，太幸福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原来如此神奇！母亲的肚子小了，旁边却多了个小人儿！妹妹出生于公元二〇〇〇年农历正月十一，零辰一点十分。来了好多人看小妹，我就充当起了护妹使者。来者一律在外屋把身子暖一暖再进来，烟一律不许吸，坚决不许大声说话。他们到跟前伸手要摸小妹的脸，我一律挡回，生怕他们不小心伤到小妹那稚嫩的小身体！母亲说不要这么娇气，没事的没事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那个时候我就认定，我这辈子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她，保护她！

从此我开始了洗尿布的生活。父亲是个特性的人（特性：东北方言，有洁癖之意），要说干净也不算太干净，但就是洗不了这个东西，洗一次吐一次。母亲说，我那个时候父亲就是吐过来的。好吧，我长大了，我来洗！平常，别人用过的筷子，我坚决不用，别人吃过一口的苹果或者梨，我不吃，别人碗里的饭再拔到我碗里，我不吃！我的衣服别人试了，我非要好好洗洗再穿等等，一系列毛病的我，在今天给小妹洗起尿布来，没半点含蓄。那一个个方块红布，放在水里飘上来的全是幸福。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小人儿的时候，我就确定，她是我的宝，她长得丑与不丑都是我的宝，我们永远血脉相连！我会教她以前没人教我的，有人欺负她，我会冲出来给那个人颜色看。

妹妹六天了，白净了些，经过每天的擦洗，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小宝宝了。有一次父亲出去帮工，到下午才回来，一进门就跑到妹妹跟前，玩笑着对正在熟睡的妹妹说：老闺女呀，老爸今天帮工去了，一天没看见，快挣开眼睛看看老爸吧。奇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熟睡的妹妹真的是听见了老爸的话，睁开那闪光的双眼，看着老爸微笑了一下，有三秒钟！我和母亲都不敢相信，老爸高兴得笑不拢嘴！母亲和我想叫醒妹妹，不管我们摇也好，叫也好，人家就是熟睡状态！之后，谁在来我家，我都会给他们讲这件事，他们说我不该这么喜欢这孩子，说以后大人一定疼她不疼我，好东西全给她不给我这类的，举了N多有了小孩子不疼长女的例子。母亲则在一旁解释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家大的小的一样待。我不担心，在妹妹未出生以前就太多人说诸如此类的话，也有太多的同学有着这样的遭遇，但是我还是不担心。

妹妹出生第八天，逗她，她会笑。你抱她不舒服了，她就一直的哭，那声音如吹哨一般！妹妹怕咳嗽的声音，大声说话她没反应，若是有人突然咳嗽一声她就会打个激灵。她最近的尿布有点脏，嘿嘿！她开始脱皮了，小红布袄上面全是一块块白色的碎皮皮，刚换个新的不到一个小时，又全都是这个东西。母亲说这个正常，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小家伙在一天天的成长，她睡觉时候两只小手赚成小拳头，分别放在头的两侧，看起来像投降！你轻轻把小手拿下来，呆不上五秒钟她又放上去，样子可爱极了！妹妹不算胖，小手小肚子小腿小脚丫，哇，摸起来都好柔软！奶奶一定要把她的两条小腿用一块布绑起来，说是长大以后腿直。待她老人家走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妹妹“松绑”，她的小腿就一蹬一蹬的，嘴角笑得一翘一翘的！母亲是同意这样做的，我小时候就没有绑，腿也是直的。

妹妹会翻身了，在你稍不留神的时候她就翻到了小铺盖下面。有时候压到了自己的一只手，在那吭哧吭哧的往出拿，拿又拿不出来，翻又翻不过去，样子可爱极了。在拿翻几次未果之后，她便开始叫唤！你把她放那躺好，一会儿，她又翻了下来。翻下来还笑，咯咯咯的笑。

妹妹断奶了

断奶。对母亲和妹妹来讲都是件痛苦的事。母亲的乳房胀得不像样子，看起来像要爆了的气球，薄薄一层皮下青筋格外显眼。她不敢做大的动作，侧面躺着时不小心压到胸部会疼得她“啊”的一声惨叫。妹妹则饿一次哭一次，因为每次塞进她那小嘴里的都是硬邦邦的没温度的奶嘴，而不是母亲那甜甜的软软的乳头。村里传下来的断奶的招数，可真是绝了！母亲把紫药水涂在乳头四周，这下好了，把乳头强行塞在妹妹嘴里，小家伙脖子一歪，两腿一挺，宁死不肯张嘴。为了有一个更佳良好的断奶效果，父亲将我和妹妹送到了小姨家。走时记得母亲说，算了，实在不行就先不断了，等长大些再说。看来她是看着妹妹哭，心疼了！我信誓旦旦地告诉母亲，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会把妹妹照顾得很好，并且还会把她喂胖！

正是三伏天气，到处都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老爸骑着他的宝贝S100，载着我和刚刚十几个月的妹妹，风风火火来到了小姨家。小姨知道我们是为断奶而来，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再看，最后发出疑问，能行吗？大半夜哭这么老远可怎么办啊。我意志坚决！挥手送走了老爸，进屋先给妹妹洗个苹果，用小勺刮着一口一口喂她，她很喜欢吃苹果。这时候妹妹已经长了几颗小牙了，具体几颗我真是想不起来了！应该也是会说几句话的了。现在想来，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光阴荏苒啊。就这样，我白天抱着她到处溜达，片刻不与她分开！吃的上面都没有什么问题，她不高兴我逗逗她就笑了，就乖了！只是每天睡觉有点难度，在我感觉她要困了就得背起她，去路上走上十五分钟左右，边走边唱歌，边走边和她说话，感觉她小脑袋垂在我肩膀上了，得！这一睡就是一个晚上！村里的小路上非常宁静，偶而传来谁家狗的汪汪声，几个女人坐在一起聊天的笑声。每当有人想要抱妹妹的时候，我都是极不情愿的把妹妹递到对方怀里，可能是他们抱得妹妹不舒服，每次抱过去妹妹都会哭，这时候我就高兴了，我有正当理由把孩子要回来了呀！对了，我特别讨厌他们亲我妹妹的脸蛋，还有捏。相信妹妹也是讨厌的，每次有人亲她之后，她就用小手在脸上一顿糊拉！

母亲来的时候，老姨正在门口抱着妹妹和邻居聊天。老姨用手一指，让妹妹看那是谁。妹妹用圆圆的小眼睛望着越来越近的母亲，母亲站在她面前，满脸慈爱的向妹妹伸手示意要抱她。妹妹犹豫着说，是妈妈吗？回到看老姨一眼，她的眼神里透着忐忑，接着又说，那不是妈妈吗？噢，是妈妈，是妈妈。边说边扑向母亲的怀抱……转眼我和妹妹离开家已近一个月了，得到的结论就是断奶成功！

自从断奶事件后，妹妹开始依赖我了。她睡觉要我搂着，母亲用什么吸引她，她都喊要姐姐，要姐姐。我那个得意啊！

又一个冬天，妹妹学会了走路。穿上大姑给买的小鞋，她神气十足。说是会走路，其实她是走不稳的，走上几步肯定要坐在地上，你要抱起她她还不愿意。母亲说，小孩子都这样，现在走不好非要一个人走，等到会走的时候就该不走了。母亲说得是对的！妹妹在渐渐成长，从体重身高，她的模样也发生了改变，看着现在的她，想想刚出生的她，一个生命的成长过程是如此神奇与美好。

妹妹从出生到现在，真的是没怎么让人操心。母亲说我们家的孩子都皮实，耐磕耐碰，不娇惯反而更结实。

转眼到了该上学前班的年纪。这个时候，我不在家。深深记得离开家时，妹妹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像是听懂了大人们说的话。就是不撒手，后来大家一起哄她，说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去，一下就回来。真是费尽了心思，妹妹勉强把手放开，对我说，姐姐快点回来。她的眼里全是期盼，看得我心疼。走出家门时，我泪如雨下。一个星期后，母亲告诉我，妹妹终于不哭了。她在白天时还好一些，玩起来就把姐姐给忘了，每当夜晚来临她就委屈，先是委屈默默流眼泪，接着就大喊，喊姐姐……

妹妹的成长

没等妹妹长大，我就开始了忙碌的生活。每次电话里面妹妹都会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比如：大姐姐啊，爸妈昨天吵架了，老爸不讲理呢。大姐姐啊，我知道母亲把钱藏在哪了，你回来我告诉你呀。姐姐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我都想你了。姐姐，你知道我现在和谁是好朋友吗？我告诉你是李晶……

妹妹刚会说话时有点大舌头，很多大人故意学她，还有的说她长大也得这样。但做为小孩子那样讲话，我觉得很有意思。对了，一般人听不懂妹妹说话，我就充当翻译，特别自豪地翻译！母亲打来电话，你妹妹开始留小辩了，本来带她去理发，人家捂着头发说再也不当小男孩了，要当小女孩，所以不剪头发了。我笑。母亲是个“懒人”，喜欢给妹妹买一些耐脏的衣服，小男孩穿的那种短裤背心，都是颜色深的，为了匹配，她也一直给妹妹留着男孩子特有的短发。妹妹有一些照片特别像小男孩，谁看了都说小伙子真帅！我带妹妹买衣服就一定给她买裙子，非常淑女式的。每次我带着妹妹出去，我们两个一人带一个小帽子，一人手拎一下小包包，很酷呢。有几次在县城被人误会为是母女两个，令我脸红得不行。

当我走进院子，远远望见一个瘦高瘦高，一个很长的辫子，很瘦的脸，身着桔黄色半大衣的小姑娘。再走近，再走近，我的内心也是波澜的，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故意调大声调喊着，妹妹不认识姐姐啦！啊？她扭头，含羞对着屋里说，妈，我大姐回来了。她缓慢向我走来，头低着小嘴不好意思的左撇撇右歪歪。我试图抱起她，当我的手伸到她的腰我发猛然发觉，孩子长大了！呵呵，也是个大姑娘喽，我在也不能把她抱在怀里或者背在背上到处疯跑了……妹妹一直矜持着转在我身边，我看着她时她就会不好意思的望向别处，而当我看其它地方时候，她的眼睛一定是锁定我的。因为两年没有见，她对我显然是有了陌生感的。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姐姐亦永远是姐姐。刚混了半个小时，她就又坐在我怀里，和我撒娇和我告爸妈的状。说她想吃什么父亲不给她买，闲贵。说母亲不听话，不让打麻将非要打。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眼睛一眨一眨，我觉得妹妹真得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吃苹果也要用勺子喂，走上几步就会摔到的小孩子了。

妹妹上三年级，第一次布置写作文。晚上九点接到她的电话，平常这个时候家里人早都睡觉了。电话一接通就听到那令人心疼的哭声，呜呜呜的……哭得直抽泣。我心里特别着急。无论怎么问就是不说话，就是个哭，到最后我俩一块哭，我不知道她受什么委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她哭得我心都碎了。她一听到我也开始哭了，人家到好了，哄上我了！大姐姐啊，别哭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终于开口了，我就让她说。你能不能教我写作文呢，老师让明天交，我不会写，一边说一边还抽泣呢。好嘛，就这个么个事，孩子哭成这样。老爸接过电话，磨一晚上了，让爸妈教，他们也不会，我爸让她早问我，人家不好意思问。妹妹真的蛮聪明，慢慢给她讲一下，再简单给她个故事内容她就会写了。

九岁的妹妹，教我玩五子棋，一边教一边会说，你说姐姐，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奇怪呢？过去皇上玩这个东西多好呢，他们都不玩了，非要打什么麻将。（玩五次，我输五次。）母亲打麻将，妹妹会教育她，就知道玩一点也不务正业，没事教教我学习把屋子收拾收拾。老爸不舍得花钱，妹妹又会说，攒那么多钱干啥用啊，你们老了有我和大姐姐呢，干活那么累吃点补补，就知道省啊细的。这孩子的地位现在在家里，应该是最高的，我占便宜就占在她喜欢我崇拜我这点上了，否则呀，她指不定怎么说我呢！说来也奇怪，有时候一些事情我会和她讲，虽然我知道她帮不上忙甚至不知我所云，但和她讲了我心里就是舒服。和男朋友吵架我都会告诉她，我在这边一通抱怨她的总结语就是，别闹了，没事两个人好好的总吵啥吵。这会到感觉她是姐姐！两年前，我和男友一块回家，某天突然发生了点小矛盾，父母当然是说我的不对了，我就埋头在那听，一会妹妹腾得站起来走到男友面前指着他说，我告诉你，有我在不许欺负我大姐姐。我那时候心里那个爽啊，搂过来把她一顿亲！那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她帮着我我高兴，而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原因，她想站得就是姐姐这边。有我在不许欺负我大姐姐，这话说得太漂亮了。  

妹妹的个性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都没和我们商量，人家竟然把班长给辞了。从一年级一直到现在妹妹的学习成绩都是属一属二的，只要落下了她自己就会加倍努力，她的学习从来都不用父母操心。用她的话说就是，好孩子不管也学习好，坏孩子管也白搭。我父母对我也好，对妹妹也好，在学习这方面真的是很放宽政策，从来不检查我们的作业，从来不逼我们看书。辞掉了班长职务之后打电话给我，姐姐我轻松了。我纳闷这怎么了呢。人家娓娓道来，我把班长给辞了，你知道吗？班里破事可多了，一会这个打架了，一会这个不写作业了，大事小事都找我，我都没有时间学习了。老师也找我，同学也找我，我就给辞了。我小时候那会，当个班长多风光呢，别人都敬你三分，老师更是处处想着班长，疼着班长。人家到好，辞了到轻松了！好吧，我亲爱的妹妹，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我现在几乎是每年回家一次，妹妹每次都滔滔不绝和我讲各种事。现在的孩子太神奇了，懂得也太多。知道她和我讲什么吗？讲她某女同学，当班长时候就仗着自己是班长，欺负若小同学，很有一副官架子，妹妹则一开始就看出来当不了几天，结果，两星期那同学班长果然被辙。妹妹的总结是，当个班长不和同学搞好关系，还不帮助同学，肯定当不成。还说，她们学校乱收费，上边要来检查的时候老师就让大家说这个没交那个没收。我妹总结，一共才有多少钱他们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早晚有一天要露馅。

前两天妹妹发来短信说，姐姐我好羡慕你。我问原因。人家回了七个大字，因为你逍遥自在。我这一想，姑娘肯定又是学习任务重烦得呗。就给她回到，妹妹，不要只看光鲜的外表，不要被花衣服所迷惑（因给她发彩信穿得衣服颜色较鲜艳），每个年龄段，都会有压力，姐姐也怕挨领导批评啊，也要小心翼翼的工作啊。

再有几天，她就来啦，来看我，我们都在倒计时阶段。

对于我的妹妹，我有着太多太多想说的话，和太多太多的感动存在。她的路上，也一定会有崎岖，坎坷。但我这个姐姐会一直在心里关爱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