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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源:一块红土地的记忆
    • 作者:禾源 更新时间:2011-06-18 03:07:32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2264

     

      土地的记忆不仅仅是水,是树,是花草,是季节,也许还有那颗颗的种子。

      种子落土,便依恋上这块地,这块地也就成哺育种子的摇篮。家乡人把育秧地称作秧田,种瓜地唤作瓜园,落土的种子成了这块地的姓氏。

      1935年10月中国红军闽东北军分区第二团300多人在“饶守坤、王助”的带领下,进驻了位于福建省屏南、古田、建瓯三县交界处的路下乡三峰村附近大坂,在这块3万多亩高山草场种下了红色种子,从此这块绿草如茵的草地,成了红土地。

     

      (一)

     

      大坂,仙山牧场,仙山松海,都是这块红土地的称呼。我是在它被称作仙山牧场时造访过几趟,牧场一直都是以侧卧姿态静静躺着,连绵的山坵如肌如体,草场则如裙裾铺展,时隐时现的小流从草场中间流过,这不是裙裾中一带简单的修饰,恰恰是一弦生命的律动,四周疏朗挺立的黄山松,如几个世纪前荷戟的骑士,片片松林则似仪仗阵列,风来如令,涛声如海,雾霭升腾则千军遁隐。这种静穆的气势,不是一坵一壑所能吐纳,不是一草一木所能承载。情境中,只有那份享用这天地所赋的一切心情是最适合于这里,像牛一样安详地咀嚼着青草,像草木一样听听风声,吸吸地气和泉水,向这块土地证明着自己的活法,像那位大叔一样,蹲在草场吞吐烟雾,把思绪弥漫到草场中去,像那些年轻人一样,捕风捉影摄取着合眼的美景。我每一次造访就是在这样的享用中过去。搭过帐篷,短暂小憩,采过蘑菇,永久思味,钓过小鱼,体会着放生慈悲的伟大。每一次的收获不小于那些采回满袋草药的同行,治病、养生、滤浑、祛躁,我像一个处子健康地回家。

     

      (二)

     

      疤痕是封存创伤记忆的锁眼,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触摸着那个锁眼时,记忆的大门就会被打开。是不是每个记忆都有一个锁眼,若说是那样,这仙山牧场的记忆锁眼又是什么呢?是那块“中共闽东北特委,闽东北军分区驻地纪念碑”,还是那个老红军萧茂有的墓地,还是萧家土屋几堵墙根,或者说就是那些树和草。我把思维化作一只如风的大手,把处处都当作记忆的锁眼,全部触摸。让自己翻滚在仙山牧场的记忆浪潮中。

      我打开的第一扇记忆的大门,是在草场中央那块软基的草丛中,是在丘陵上的黄山松上,长在这里的草也许和黄山松有着一样的年轮,她坚守在这块红土地——大坂上,还与黄山松一道深深记住大坂四周的草木年华。大坂四周是丘陵,这些丘陵让这块几万亩的草地成了一块坂。乡村的经验告诉我,坂是园与园的过渡地带,也是园的界线,一块几万亩的坂,这园该有多大,再说园该种瓜种菜,是让人活着的空间,这大坂的四周有这样的园吗?我顺着草摆的方向,注目着丘陵上的黄山松,它们虽默默无言,但它们彼此默契的神态,仿佛告诉了我,它们确实共同走了过园与坂的历程。黄山松借风感叹曾经冬天里的一把把火,总是烧得它浑身作痛,大坂中的草借露珠为泪,伤感着当时黄山松的痛苦日子。是的大坂四周近十万亩的丘陵曾经就是园,是生长蕨草和蔓草的园,蔓草多了蕨草少,每个冬天,山下四乡八邻的村民就要用一把火烧了蔓草,让蕨草丛生。蔓草化灰育蕨草,这是相克中的相生,不用刀耕,只要火种,这把火就种下了满园蕨草,草茂根旺,是年秋季村民上山在这丘陵的大园里就能挖出一担担的蕨根,舂锤,过滤,蕨根成渣,淀粉成食,足足解决村民们的两个多月的饥饱大事。挖过根的园春来长草,长着和大坂中一样的草,这些草鲜嫩丰美,正好放牧,冬季一来又是一把火,每块园三年一挖,轮番使用,就让这带的村民日子有得挖掘、有得舂锤、有得过滤,代代绵长。

      1978年后,四邻八乡的村民温饱解决了,丘陵之园一下子荒芜,但大坂这块草地依然吸引逐水草而居的人,他们被吸引到这里,办起国营牧场,取下了仙山牧场的雅号。

      我总认为,水陆为岸为岛,陆水是湖是河,河边湖畔为坂,可是这大坂居于山中。如今丘陵之园,已是松涛阵阵,绿浪排空,这大坂还是大坂吗?大坂,是大坂,它把岁月当河,绿浪为波,停靠和泊下许多的美好日子的向往,“仙山松海景区”又是这大坂起航的一艘新航船。

     

      (三)

     

      大坂中的那截土墙,与土墙相互注目的萧茂有之墓,这是一个最显目的锁眼,有心打开的人,就能很轻松翻阅到这把锁封存的记忆。大坂浓墨记下这段历史。这段历史是中国红军一种无奈的选择。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红军被迫长征,全国各地处在“清剿”的强压下,许多红军根据地连连被拔,闽北根据地也就在此时被占领。就在这样的大背景里,大坂收留了从闽北突围而出的“饶守坤、王助”带领的第二团战士300多人。他们在这里成立了“中共闽东北特委、闽东北军分区”;他们一驻就是两年多。也就在这两年多时程里,这一带的村民看到一股生存的力量。他们不仅不扰民,且打土匪,压豪强,抗白军,给这方水土带来难得的安宁。这里的百姓也悄悄地做起了红军的生意,白米、蔬菜、猪肉、生活用品,他们送上山,换回钱。有的还把孩子送到了这个部队当兵。直到1937年冬,这支部队被编入新四军第三支队第五团,北上抗日。大坂这块绿草深深种下红色花海的种子。

      我站在萧家的墙根前,看着萧茂有的墓,一南一北,中间隔着大坂,这大坂为何是萧家抉择,且用阴阳两界拥抱着它。据说萧茂有牺牲于1949年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让萧家在屏、古、瓯三县随处选择定居,而萧家毅然选择了这三县交界人烟稀少的大坂,开恳种地,狩猎为生。有人说这是当年红色种子开出的奇葩,有人说这是一种情结,也有人说这是一种信念的执着。大坂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哺育着在这里撒下的种子。松、草、蕨、药,只要有种子落土,都能成长。你能挖掘什么,取走什么,大坂一样不言不语,只是深深记下这里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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