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短信的时候

你来短信的时候

我正打扫，生活表面的尘灰

铜钱厚的堆积物，透露

这些日子，我是懒散的

如一只败时的小獭鼠

我的境遇，并不比你想象的好

你习惯节俭，省略

也许是

洋芋蔓，黄瓜藤，豌豆花纠缠着你

实在抽不开手

挤出，海绵里多余的情愫

你难得一见的短信，总寥寥数字

今天你也只写到：

“某节又到，祝快乐！”

这，已经就够了

我坐在五金店里

我坐在五金店里

像坐进，一枚钉子的硬

一截时光的弯曲

内部的铁分子，碰撞，奔突

它们，并不安于冷清

只是还找不到，恰当的突破口

天气好的时候，我也会在门口站一会儿

迎接一下小城，慷慨又吝啬的阳光

但我的目光，钓不住你

钓不住，我想要的生活

我只能用生锈的螺丝

一遍一遍，上紧自己

雨的细

一根一根

像母亲，灯下纳袜底儿

抽出的丝线

丝线头，从指缝间钻下来

断断续续

穿过父亲，灼热的烟锅袋

撮着烟叶

父亲，狠命地填充，填充

无奈，丝线太细

怎么也拔不出

一株麦子的个儿

影子

影子依靠光，走路，呼吸

就像野草，依靠春风的手

还原自己的内心

河水依靠岸，修正自己的脚步

这些年，我一直扶着光

也就是说，这些年

我一直行走在影子里

所有的影子，都爱着光

所有的影子都反叛过光

为了摆脱光，和自己彻底决裂

那一年，我远走他乡

结果，却陷进更深的影子

不能自拔

雨天

一场久违的雨，敲打着窗棂

现在，你可以让镰刀

短暂地收拢一下锋芒，把苜蓿花

留给晴天的紫蝴蝶，把野草

留给清晨的露珠

也可以

允许一头牛，以悠闲的姿态

回忆一下昨天的甘和苦，软和硬

而我，也要写一首诗

好久不下雨了，天空的云朵

被谁收买？

好久不磨镰了，而镰把

始终在我手掌

好久不反刍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路上

好久不动用“诗歌”这个词了

土地的荒芜，已经漫进纸张，让所有的文字

因寂寞而颓废，因颓废而生锈

没有今天的这场雨，我的这首诗

肯定就没有骨气，灵气

如果没有这把，蠢蠢欲动的镰刀

我写过的所有诗歌，都将暗淡无光

这些都还在其次

如果没有这头，忍辱负重的老耕牛

诗歌于我，将是永久的深渊

向北的路

中医院向北的石子路上，脚步匆忙

她们，都在追赶时光

仿佛这个早晨的新鲜，晚一步就会缩水

就会落进，另一只手提袋

这些大娘大婶，拎着日子的小算盘

都要去农贸批发市场

那里的黄瓜，顶花带刺

那里的卷心菜，蓄满午夜的梦想

那里的驴耳朵豆角

能探听到小城的各种风声

那里剔去瘦肉的猪肉，才两块五一斤

日出时，轻飘飘的农用三轮

已经开始一辆一辆往回返

这条路，天天都如此艰辛，如此繁忙

只是今天，少了母亲的身影

此刻她正躺在病床上，不提土豆，也厌倦黄瓜

血压计和速效救心丸

紧紧拥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