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月光》

 
那缕月光，从骨骼中渗出，渗出血
疼，陷入一百五十年前的孤寂，圆明园，一片残渣剩羹
我触摸到你的伤。一片残叶卷起，起伏在铁蹄之后
黄昏，这摇曳的灯，在那个颓废的秋后
成为惊鸿一瞥
 
水声月色，那支忧伤的曲子
传递一个王朝的恐惧，黑黑的门关上了
我看见一个老妪，痴迷于皇权的老妪
孤独而行，淹没在一条长长的甬道
叶子落下，腐烂，我在那个多余的秋天
认识了冷
 
一部疲惫的闹剧，终于
以悲剧的形式，草草收场。那门，关上了
那窗，也关上了，只是血流出来，在阴寒制造的月色中
映衬着一个王朝亡命的背影。有星星草
劫后余生。迷茫的月光，她的记忆里
那片焦灼，被那位弄权的老妪反复咏叹
周围一片弄臣，他们膝下的黄金，被盗走了
 
月光，照在圆明园上
这颗封建的美人痣，曾经的冷艳，已在孤寂
的墙头，睡了
这甘心逆来顺受的残花败柳，连同她的灵魂
在月光下，融化了
风，带不来她迟到的忏悔
月，也带不走她经年的幽怨
是那弯可以佐证历史的月，挽留下
她一半的灵魂
灰烬，已经被覆盖
但那月光下的疼，却始终活着
任意触摸一块瓦砾，那粘上泥土的肢体
布满了时间的皱褶
我以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暗香浮动中
你曾经拥有的名字：圆明园、长春园、万春园
 
我试图将回忆推至最前
那片没有裂伤的时期。那弯月，能否是一片
没有哭泣的水，让那射出的子弹，回到枪膛
让弑人的刺刀，回到刀鞘；让那把火，回到火柴……
然而，一切都发生着
一股浓郁的霉味，让坚实的园林耗尽体温
我抚摸你的每一块饱经风霜的墙体
烫手啊！那里的确隐含着历史的真实

 
《“九·一八” 》 

这，是一个受伤的天气，那么多的泪水
为这一天而坠下天空。阴郁的云，如片片叶子，凉，
堵在心口。这一天
我们始终不能以平静的方式，穿越

秋天的水，熄灭不了火。我听到歌声
在秋天的内部吟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歌声的内部，有热血，它们鲜红着，温热着
风，轻拂抑或呼啸；雨，细微抑或滂沱
它们始终相拥而泣，这一天，没有什么，
可以绕过它的悲怆

只能用雨水，用雨水浇灌那些长逝的名字
它们长眠的骨肉，或许在倾听当年的心跳
或许，正在滋养着当年即将成熟的庄稼
松花江畔，那丰茂的大豆，还有高粱
等待着一场雨水的浇灌

那些良心未泯的庄稼，如今，已植入历史课本
郁郁葱葱；还有卢沟桥，那些坚硬的石头
它们依然活着，冰凉的体温内部
还时刻燃烧着复仇的火苗。那些，火
被秋雨浇灌的火啊，长势格外茁壮
历史，曾是饮过血的壮士，这一天
它蒙难了。卢沟桥，有人曾经把手伸进她的胸口
掏出心，与她相依为命的秋天，哭了

沿着秋天，是一望无际的庄稼
这些成熟的颜色，里面隐忍着历史的痛
落雨了，落雨了！那些，曾经历梦魔的庄稼
在雨水中生长着
我看见它们经络分明的血管，积聚着火
像热血一般红色的火啊

邢剑君，本名邢建军，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石家庄市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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