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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永富:高原,我的小屯庄
    • 作者:朱永富 更新时间:2011-06-09 04:04:32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980

     1、朝拜


    一块智慧打磨的点金石,没有人知道,浓缩多少精华和汗水。
    夜半风声,白色的经幡竖起雪山的信仰。在乳线的轮廓恣意流淌。
    燕子盗取彩色花衣,呱呱入梦。黑夜种植云朵和羊群。
    黄色的泥土生长农人的五指,翻云覆雨。先人的背影点石成金。
    古老的王族。此时偏安于谷雨和潮湿。冰凉瞬间滑过十指。南山下合什的教徒,念起隔世的改冤咒,男人用手指沾拨晨露,反复触摸一块时间的濡巾布,祈祷
    天国福祉。



    2、鹰


    撕开云端,撕开一个时间的缺口
    我再次提到五谷,以及躲藏在绿荫深处空空的內腑
    打着小巧的声响,集结着冲锋呐喊的长号
    黑夜的眼神里,炊烟和时光猫着腰爬行
    想要表达一个男人的骨头,总要等到最后
    多年以后。它成为历史最坚硬和倔强的部分,用一张穿孔的钱纸
    重拾意念和肉体。到时候,诗歌就丰满羽翼
    一双犀利的眼睛,善于戳破谎言的尖喙,总会让人感受内心
    是一道深深浅浅的伤


    3、不是所有的野花都长在牛粪上


    在高原,她单纯得没有象征,没有信仰,没有名姓。亦没有圆滑的处世和阿谀奉承。她质朴、谦卑、迷茫,心怀若谷。告别人世的红灯绿酒,她是南山下醉人的情调。一首梦回唐朝的小诗,写满生命寓意。

    她是长河落日的画卷中最不起眼的圆点,是大漠孤烟中燃烧的希望和生机。小桥边,古渡头,上坡上,田野里。她是那个勇于打起灯笼照亮春天的小精灵。

    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不管是肥沃的沃土,还是贫瘠的荒芜。她总能卑微地伸出头颅,为自己的热爱,无私地奉献青春和火焰。她可以在一堆牛粪上默默地生长,丝毫不显矫揉做作的愚昧。

    有人说:“鲜花插在牛粪上”。
    在高原,我要为牛粪上的鲜花,寻找一个褒义的证词。


    4、三十年后,假设我还在小屯庄


    三十年后,假设我还在小屯庄,假设我不曾离开小屯庄。
    这期间,我否认一生多次变迁,及在每个春天送走的亲人。
    老屋还是原来的样子,三十六级台阶,两道石坎。这中间偷偷地生长着些许玩世不恭的青苔。每天清晨,祖父的拐杖还在上边“哒哒哒”地清响。偶尔,伴随一阵紧似一阵的支气管咳嗽。老屋的两端,是两个依土而砌的牛圈,门口的院墙低调地矮过门槛。青色的瓦楞,清晰地梳理着一排整洁的牙齿。农忙时节,昏黄的油灯下总能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磨齿声。

    老祖母搓捏着麻线,老祖父吧嗒着旱烟。一把圆滑的梭子,穿梭着。日子便蹑手蹑脚地走过。

    门前不远是三爷家的包谷地,该死的禾苗,怎么卖力地生长也高不过肚脐。小路从地边一直向小河边延伸,像一条饮水的赤蛇,弯曲,缠绕,终年裸露着龟裂的脊背。小时候,她是一条隐藏着秘密的驿道,我猫着腰从上面走过,躲避五六月里炎热的太阳和父亲严厉的目光。
    我把梦做在小河里,凭借几本破旧的课本,结识活奔乱跳的鱼儿。父亲时常为我准备几根鞭笞的桦竹条子,让我多年后的身影一直处于矫正。偶尔有同伴戏谑:“你父亲来了……”我便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钻入河边的包谷地。

    长大后。我时常幻想,这三十年来我不曾离开小屯庄,也不曾送走小屯庄仅存的六个亲人,他们都不曾死去,只是被一粒种子似的种进土里。我也不会爬上80后这棵大树,再也下不来。更不会沦为现在的样子,像一个强占时间的泼皮无赖,成天停留在一个叫小屯庄的地方做梦。


    5、偶尔,我还会想起一口时间的牙齿


    碾转了若干个年头之后,老磨,抽走了时空下最久远的呜咽
    从祖父的祖父开始,老磨是我家数代相传的宝物
    老屋的中央,有她的一席之地。老磨是一口岁月的牙齿。只要插上弯曲的磨把手,使劲一推,岁月便“吱吱嘎嘎”作响。我们几代人都依赖于她,祛除生活的糟粕,过滤精华和营养。推动的时间久了,她的牙齿就会钝化,每每这时,总要请一个技艺精湛的石匠,重新给她凿启一些清晰的齿印。才能让她持久地保持劳作的青春与效率。

    家传数代的老磨,谁也不曾料到,她鲜活光亮的历史会走到我们这一代就黯然失色。此刻她躲藏在废弃的老屋,满面尘灰。忍受着人世的遗弃,唯一的伴侣,是祖母那辆心爱的纺车。

    现在她做回两扇圆形的石头,只是从本质上削弱了曾经的依靠和重量。谁也不会想起,只要给她一根磨芯,一把弯曲的磨把手,她便能把一口粗粮嚼叫的津津有味。多年以后,我偶尔会想到她,哪怕她已与生活无关。但我会给她一个适当的理由,让她重新站起,走出历史,走进乡土教材。让我们下一代了解真实的小屯庄,像瞻仰一段出土的国粹,肃穆,虔诚。


    6、不是所有的马匹都是射手座



    想到小屯庄的时候,我的神经高处,奔跑过三两嘶鸣的马匹。
    黑色的鬃毛,油光可鉴的睡衣,铜铃大小的眼神。它呼啸着,裹挟着风雷之声。
    从时间的裂缝中乍隐乍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盛开在一个时代
    摇摇欲坠的灯盏上

    在小屯庄,喂养马匹的不都是牧民。也正如:
    所有的马匹不都是射手座
    一匹骏马四蹄踏空,与战争和火焰就没有宿世恩怨。它的蹄声
    只会在农人孤助无眠的夜晚翻身坐起
    晨曦中解下缰绳,奔驰的清响跌宕在山路上,一个农人的梦想
    横竖一百多斤。总在黄昏,在疲惫的脚步之后
    露出煤块一样闪亮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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