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黄平弓着背拉着一辆快堆满了垃圾的大板车,汗流夹背地在牌楼巷沉重地走着。昨晚母亲的那个电话还在他脑子里萦绕着,父亲的阑尾炎开刀后,医生催着再交四千块钱才能出院。他想,能借的都去借了,还能到哪去弄呢?
汗水快滑到眼睛里了,他艰难地腾出一只左手,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捋下,在额前使劲的揩了两下。这一揩,还真使额上的愁云擦掉了。他激动地放下板车,拿出手机,拨通了环卫所所长的电话。
“所长,请你帮我一下好吗?”
“是来帮你推车吗?”爱开玩笑的所长故意逗他。
“不,不,不是。是我父亲住院,还要四千块钱,我想先在你那借三个月工资行吗?”黄平急了。
“嗯......”所长的脑子借着这“嗯”的时间空隙,在快速地分析判断并决定着这个有点棘手的问题。
“帮帮我啊,我会坚持在你这做的,你是好人啊!”
“借三个月的是不行,本月的还可以考虑,这是所里的规定,我不能破例,所里几十号人马,今天这个借,明天那个借,所里的房子都会倒啊!”所长半官腔,半逗趣的说。
“哎,那就借一个月的!”
“黄平,谢你就理解我的难处,下班前来我这批条子啊!”所长关切的说。
黄平提起板车手柄,一边想着另两千多块钱的苦水,一边拉着板车向一栋楼房门口的垃桶挪去。
满满的一大桶垃圾,几十只小手指大的苍蝇趴在那吮吸着残渣剩饭臭和骨头上的汁液。待黄平把板车咚地在这一放,苍蝇嗡的一声惊飞了。黄平左手扣着垃圾桶的上沿,右手托着垃圾桶的底板,使劲往上一举,向板车上倒去。他从车板边取出一把大火钳,一边把垃圾推平,一边把一个个弥漫着恶臭的垃圾袋取开,把废纸类的塞进了挂在左边的一个大蛇皮袋里,塑料类的塞进了右边的蛇皮袋里。这就是垃圾清运工们唯一的外块。他用心地打开每一个垃圾袋,生怕遗落了半张纸片,半截塑料瓶。
他从一个大垃圾袋里取出一个小垃圾袋打开,一个好新的胀鼓鼓的红钱包展现在他眼前。吔,谁把这么新的钱包扔了啊!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里头厚厚的一迭百元钞票把他吓了一跳。他又把另一边硬梆梆的口袋拉开,哇,是个苹果手机啊!他抬头望了望面前的楼房,一家家关门闭户的,小巷里没一个人影。他就着钱包里把那迭钞票数了数,啊,三千六百块啊!他惊讶不已。
他热汗加惊汗,额头上的汗滴已如同一条条蚯蚓往他那下巴上爬,下巴上汗滴成线。他把拉链扣上,将钱包端在胸口,压住那似乎就要跳出来的脔心。
看这钱包和手机,可是个有钱人的啊!他想起了“劫富济贫”这个词,这不是劫,是捡的啊!要是,要是我不拆开那个袋子,那不就埋到泥土里了吗?嗯,是的,不捡白不捡,不要白不要啊!他做窃似的慌慌张张地把皮包塞进了那个装塑料的袋子里。
黄平拉着满满一板车垃圾心事重重地往垃圾装车处走去,突然,他想起了那个手机。要是那个丢钱的人知道后拨打那个手机,那不就露馅了吗?他放下板车,哆嗦着双手,取出那个钱包,掏出那个手机,他想,得把手机给关了,让丢钱的人永远也找不到。这三千多元钱真是太有用了啊!他把手指点到了关机的健盘上,突然,他愣住了,挪开了那个就要按下去的手指。不行,不行,拿了这些钱,它会罩着我一辈子,心里会好难受的啊!嗯,还是不要的好,不就是几个月工资吗?钱用了还要用啊!只要心里舒服,钱还可以挣了再挣啊!是,是这样的啊!
黄平把那手机塞进了裤袋里,再不慌不忙地将钱包放回蛇皮袋里,他一边拉着板车走着,一边竖起双耳,生怕遗落了那个手机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