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清明》这个片名,令人很自然地猜想这是一部纪录片,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部抗战题材的故事片,而且很悲壮、很惨烈。
几个杭州人联手,从主创到片名,从内容到影调,影片由内到外丰满地体现了杭州人柔中带刚的气质,使影片在当下中国电影的队列中,步调显得不那么一致。正是影片的独特而吸引了众多目光,笔者对该片本能的感受是别样——别样的电影风格,别样的抗战题材,别样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15岁的少女阿敏,她和阿爸的家座落在杭州城紫云山的绿竹间,祖上留下来的茶园在阿敏爷爷那辈就固定卖给杭州城里的尹家了。每年的清明节,尹家都会定时上山看茶叶。这年清明,瘦弱的尹家少爷的到来,搅动了阿敏的心绪,使她第一次有了少女的羞涩。第二年清明还没到,阿敏就开始眺望尹家上山看茶的那条青石板小路,尹家少爷虽如期来到茶园,但还带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尹家少奶奶,她更加地弱不禁风,一步三喘,阿敏得背着她上山看茶,多话的阿敏沉默了。第三年的清明,尹少爷没来看茶,清明节后的一天,日本翻译身份的尹少爷带着日本人突然出现在阿敏家的茶桌上,阿敏怒斥尹少爷是汉奸,第二天,阿敏眼睁睁地看着尹少爷惨死在鬼子的刺刀下。原来尹少爷是一位抗日组织的先进分子,他在杭州的家遭日本鬼子血洗,柔弱的尹家少奶奶奋起抗争连同腹中的孩子一同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尹少爷借上山喝茶之机杀掉了日本鬼子。
梳理完这个故事,笔者宁愿将时间永远停留在第二年的清明,因为故事的前半部太美了,如果把这个故事中的地域——杭州紫云山、居住——绿竹间茶园、时间——清明、人物——少女这些关键词连起来就是“生活在人间天堂杭州紫云山绿竹间的一对父女,经营着自家的一片茶园,情窦初开的少女盼望着每年清明时节来看茶的尹家少爷”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杭州是人间天堂;茶园意味着清新和幽香;清明既是一个节气,又是中国人的节日,尤其是杭州清明茶的收获带给茶农的那份喜悦,片中的清明还意味着少女阿敏可以见到心上人。这田园生活的描绘和少女对爱情的憧憬构筑了影片开始的美。就连影片的叙述和影调也是散文化的一种美:清新的、淡雅的、温婉的,就像扑面而来的茶香。但这一切的美,就在那一年的清明被打破了,被日本侵略者撕毁了。
不忍讲述的故事结尾的悲惨和哀伤,一下子让影片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刺刀下的血腥取代了茶园的幽香,侵略者的践踏玷污了美丽的山乡,心灵的哀伤夺走了少女的憧憬……尤其是对抗日英雄尹家少爷和少奶奶的刻画,人物出场时影片反复强调的外表病态的文弱和后来他们在日本侵略者面前表现出的强大和不屈,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影片并没有正面搏杀的战争场面,恰是在两种极端的审美下,衬托出了日本侵略者的残忍,用独特的电影语言控诉了战争的残暴,表现了平凡人物的抗日气概。这正是该片带给观众的艺术震撼力。
该片片名意味深长,尤其片尾的处理传达了《岁岁清明》并非是影片中阿敏这三年的清明经历。随着片尾从少女到老妪的阿敏每年清明在尹少爷坟前镜头的推进,表达了阿敏对尹少爷一生的思念,让观众回味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这同样形成了前后的强烈对比。那年的清明是茶农的节日,是阿敏家对茶商的迎来送往,是阿敏幸福的心跳;之后的清明是坟前的祭奠,是阿敏一生的痛。
故事到这儿虽讲完了,但留给观众的是久久的反思。忘了是哪个名导演说过,如果不是反思战争的电影,那么战争电影本身就立不住脚。影片从天堂到地狱的瞬间逆转,不是天灾,而是一场人类最为残忍的战争。一个举着“大东亚共荣”旗子,跨洋过海,在西子湖畔,在被他们称为支那的异国,杀戮和他们一样的人类。就是这场侵略战争,像把暴力的楔子,狠狠砸入电影,撕扯着观影者的视觉、听觉和神经。清明在这一次再也不同,爱情、生命、亲情、生活、秩序统统在战争面前被颠覆,带给人们的只有痛苦和悲伤。在笔者看来,该片恰如一首三段式的音乐,前两个清明是铺垫,第三个清明是高潮。前两段铺垫的假如是小夜曲,那么最后一段便是深沉凝重的柴科夫斯基的《悲怆》。
两种极端审美下的影片结构也形成了强烈反差——从淡走向了浓,从平铺走向了高潮,无论是影片主题还是艺术感染力的突显上,都在影片结尾时达到了最高度,就如一部交响乐作品的高潮一定在第四乐章一样,观众走出影院后心情无法平静,有回味和思考,符合观赏规律。这和当下观众普遍不满的一些商业大片把“劲”都使在开始、造成“虎头蛇尾”的结构是一个强烈对比。
影片的不足也出在了前后的转折上,略显突然,再多做点相扣的铺垫就更流畅了。但总之该片没有落入当下抗战题材影视剧的窠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