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的病痛是蠕动的蚕
地埂上的桑树已截枝、整形
星星点点的芽苞,像预感。雨水淅沥
下在往事中,一个孩子丢失了弹弓
和脸。闷热催生的蝉鸣,像汗水
从皱纹里淌下,一个妇人的病痛
是蠕动的蚕。桑葚是紫的,它说出的甜
短暂,像幻觉一样,让一个老人
掏出一生的命。而蝉壳依旧透亮
抓着桑枝,抓着风,和一些月光
◎死去的人停留在这里
秋天的草垛又高又大,如坟墓
散落期间的房屋,裂缝,斑驳,布满时光
编织的蛛网,血脉一样,世代相传
死去的人停留在这里,与活着的人
住在一起。悲,紧紧捂着;喜,紧紧捂着
他们安静地注视我们,上山下田
早出晚归,在风雨中,消散自己的生命
只有深夜,我们熟睡的时候,他们从草垛
溜出来,像一缕缕月光,轻轻潜入
我们的梦境,把绿,药水一样
滴在泛黄的草茎上,然后悄然离去
◎在泉水中干净、澄澈
比羊肠还细的山涧,把一汪山泉
引入生活。泉水泡着先人的骨钙和梦想
亿万年沉淀、过滤,变得清洌、甘甜
泉水荡出涟漪,绿出青苔,把干燥的鸟声
濡湿,让一个女子照见桃花的容颜
泉水中诞生,泉水中成长,泉水中死去
每一个人,都要散尽一切,才能回到源头
在泉水中干净、澄澈,成为其中一滴
◎一块石头守望着十几亩瘠地
向阳的山坡上,一块石头守望着
十几亩瘠地,长满杂草。一年四季,草化为泥
泥生出草,不停的轮回,演绎着宿命
寂静和荒凉。风雨剥蚀,石头越来越小
但它不移分毫,目光始终在瘠地巡回
发芽,绽叶,抽枝,甚至每一次轻微的摇晃
每一刹颜色的浓淡,都被它记在心上
每一次默念,都有石屑纷落,像泪水
把十几亩瘠地敲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潜入一只甲壳虫狭小的腹部
日光沉积,偌大的镜面,朵朵红荷
是谁消失的容颜?轻风吹过,水的波纹
很慢,已经衰老。池塘照见生活的倒影
它扭曲着,带动四周的房屋,石头和树
带动公鸡打鸣、母猪怀孕、野狗颠沛
带动我,潜入一只甲壳虫狭小的腹部
把童年放出来,在池塘边奔跑,头顶荷叶
手执荷花,身体上长满毒疮和幻想
◎夕阳像一块沉重的心病
夕阳像一块沉重的心病,高悬着
让一个老人眼睛大睁。黄昏,牛羊归圈
光线缓缓撤离,远方渐次模糊。风
把竹林收紧,把房屋收紧,把稀薄的鸟声
收紧,一个老人便开始咳嗽。心病
夕阳一样燃烧着,坠在天际,久久不落
没人知道老人在想什么,也没人想知道
人们匆匆忙忙回家,煮饭,磨镰,操心
漏雨的屋顶。经过老人的时候,咳嗽声如针
让他们痛了一下,又不得不加快脚步
◎每一丝皱纹都是一道闪电
那些痛,散乱地堆在灶屋的角落
第一次燃烧,母亲的眼睛,都熏出泪水
在火光中衰老,母亲的手变得迟缓
经常发抖,甚至握不住握了几十年的火钳
但灶火依旧熊熊,把母亲的脸
映在天空,每一丝皱纹都是一道闪电
劈开我封闭的心,让泥土露出来
让麦子、红苕、水稻和高粱露出来
在城市的夹缝中,风一吹,心就绿了
◎让埂上的野花陷入沉思
小河凋零了,一根未绷紧的琴弦
弹不出乐音。两岸的拍树弯曲着
向上生长,硕大的树冠,像一个个问号
让埂上的野花陷入沉思,飘散迷茫的花絮
童年的嘻戏近在咫尺,溅起的水声中
一群白鹭,贴着绿草,低低飞行……
现在,小河凋零了,有关小河的记忆
正在消失。没有小河的故乡是不是故乡
站在对面的山顶,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手势
才能把凋零的小河指进女儿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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