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施维宁根海岸*
……它等待这场暴风雨已很久
铅重的云被天空放低。诡秘的紫色像一张陌生人的脸
海在近处,穿着一件麻布风衣,它的潦倒像一个穷汉无力的张望
巫师变成一只小船,在颠簸中佯装祥和
黄色的麦地是从昨天逃亡而来的妇人,暴雨亲吻她的乳房
她头发凌乱,口齿不清
黑色的幽灵佝偻身子,头戴雨帽
为劳作而死亡,而重生而舞蹈而歌唱。被诅咒的农具
成为这场战争的怂恿者
一匹白马拉着的木板车里,装着这外秋天沉重的骨骼
颤抖的施维宁根海岸
它等待这场婚外恋已很久。
硕大的麦穗是局外人丢弃的眼睛,在凡高的内心深处
肯定埋葬了一声惊雷,不被世人知晓
* Beach at Scheveningen in stormy Weather纸板布面油画34.5 x
被风吹歪的树*
在茫茫的原野上,黄昏被放逐。草芥矮下去,大地矮下去
一棵树被大风抬高,像一只孤独的秃鹰。
多么瘦削的树,紧紧拽着怀中的空酒瓶。从皇宫驶出的马车
在疲惫的途中迷了路
它只是守护内心里隐藏的神。那些邪恶的兽
躲在远处的欲望中
教会了它如何利用沉默去欺骗无辜的旅行,它脸上挂满伤口
像无数张小嘴,里面伸出蛇一样的舌尖
它饥饿,魂灵惊慌
像一位从德伦特内地——新阿姆斯特丹走来的穷人
这棵被割掉耳朵的树,在大风中脱掉肉体,只剩骨骼和眼睛
它抓住大地就像抓住一枚满是污垢的硬币
这个流氓,这个无奈之徒
替凡高站在这里
原野和天空被废弃,它却貌视一樽雕像
*A Wind-Beaten Tree布面油画 35.0 x
洋葱地*
白的。白的。红的。红的
蓝的。蓝的。紫的。紫的
洋葱地上
堆放着宝石,玛瑙
——花非花。世界像牛排,被切成不同的色块
方方正正整整齐齐
生命也有着冷暖色调的对比
田园里。三座小茅屋
不知那一座是上帝?两棵毫不相干的树——对峙。
此时,或者彼时
一个被遗忘的人,他不感到寂寞
安静的春天,他准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偷走了鸟偷走了贪睡的小虫
发情的黄狗,被他藏在裤衩里。
阳光掉落的声音
像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一样响亮
这世上,到处生长着洋葱。气味呛鼻的春天
凡高说,多好!天空中堆放着软绵绵的面包
走路时低着头,思想时抬着头,一张口,不呐喊不歌颂
也不用饿死
*Bulb Fields嵌板布面油画 48.0 x
播种者*
一个干枯的鬼从雾气中站起来,在黑色的大地上
撒下咒语。
无法看清,他是悲伤还是喜悦
黎明是一个旅行者,扛着马匹从远处归来。那块地
是一个墓地
这个挂满露水的幽灵从尸体中站起来
他要活成人了
多不幸,他喜欢黑色金属,他已习惯黑色的抒情
泅渡或苦藕
他喜欢聋哑的冷。被烧焦的播种者,是夜晚撒下的
唯一种子
是黎明凸起的眼珠,有着坚硬外壳。
这时,巫师还在酣睡
一个干枯的鬼从雾气中站起来,成了理想者的偶像
*The Sower (Study)板面油画 19.0 x
烧丧服的农夫*
白色的烟雾是某一个灵魂烧焦的气息。躬着身子的农夫
在拨动着微弱的火焰
“我一再去看这个场面”
整个黄昏降落在里面,古铜色的悲伤笼罩着大地
乌鸦已逃亡
我们还能获得怎样的救赎
那些预言。那些布满尘埃的事物
那些庄稼的圣教徒
那些尖锐的声音,逐一后退到远方
那堆火,是盛开在原野上的一朵花。
我们看不见生命
我们怎么看得见生命呢
岁月已哑
像一件丧服,紧紧裹住世界的头颅。
一些人活着,为了追赶死亡。
黑暗来临,内心已获得安静的农夫,不再相信
那条回家的路
会在堕落怀念的途中不翼而飞
*Peasant Burning Weeds板面油画 30.5 x
在泥煤田里的两个农妇*
荒原像一块生锈的铁板,到处睡躺着
生满眼屎的堕落,腐蚀的岁月只见黑色稀烂的肉体四处流淌。
这位为理想,而溃败于秋天的英雄
苍凉!悲壮!
“暴风雨似的重云”在它头顶,舔舌磨牙。
泥煤田里两个农妇在魔的手心,安静劳作
爱情被废弃之黑染黑,她们弯下身子铲着穷苦的大地
一架木轮车单薄的拯救
无法运载这片辽阔沉重的忧郁。
两个母亲,是两只收拢的翅膀。荒原——
这老朽废秃之鹰!目光呆滞,患有严重的痴呆症
哮喘和还没痊愈的骨折。
两个怀孕的鬼
堆起的泥煤是黑色的乳房,干瘪得像两座空空的粮仓
在秋天,除了这一度府下身子的天空
无以为收。想想,她们要在这无人烟的地狱
劳作到黑夜
再从子宫里分娩出两只蜡烛。这——
会不会是两个从圣经里走出的耶稣?
*Two Peasant Women in the Peat Field布面油画 27.5 x
织布工左侧和纺车*
粗糙的地板板着脸,像一位收不回高利贷的守财奴
满身油垢的家伙在向谁吹鼻子瞪眼睛?
规规矩矩的纺车有着明显的轮廓,它伸出宽大的手
玩弄一个无力反抗的木偶
怎样把那些带着化学物质的线织进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欢愉的目光里
怎样从他疲惫的身上抽出一根一根筋骨
纺成漂亮的布,再披在贵妇人的身上,在大大小小的宴会厅进进出出。
1884年。在纽南。在一台纺车上。有着工业。主义。
流派。思想。盗贼。酒鬼。画家和殡仪馆
被抽干了血肉的纺工,将用他的骨骼
再去打造成某一个零件。
被诅咒过的机器,在向谁无知地显摆高尚和虚伪
这个守财奴,怎样去找一块合适的裹尸布,什么样的尺寸,什么样的颜色——
掩盖肮脏的身体?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假设
这个囚徒要去晒太阳,这个囚徒要去做爱
他不想越狱。但他必须越狱!他想继续犯罪,却找不到工具
但他必须找到工具
这被诅咒过的世界,难道就不能让一位微不足道的纺工,同性恋者
或情人,正面站在画布的中央,让他出尽洋相
揣测他内心里
究竟隐匿了多少鲜为人知的阴谋?
复杂的纺车在奴役着简单的人物
其实,貌视安静麻木的事物,本身就是一个推不翻的谣言
比如看不见的右侧,永远是一个秘
*Weaver Facing Left, with Spinning Wheel布面油画 61.0 x
剪过枝的柳树*
五根剪过枝的柳树,像五个怪物
衣衫褴褛
被风沙揍得皮胀脸肿
犯罪嫌疑人已随着历史逃之夭夭
五个海的干尸
被透视原理拉得无比庞大
五个在阴谋中,努力扭曲的亡灵
在原野上高站着
行为诡异
五个耶稣
在预言中复活
五个强盗,受春天蛊惑
堕落为良民
五根剪过枝的柳树
头颅上抽出些许嫩叶,滑稽得像
1884年的
民主和自由
唯一的归来者
不是带着面具的上帝
就是从坟茔里钻出的诗人
总之
他背对我们,不知
是在歌颂
还是诅咒
*Landscape with Pollard Willows嵌板布面油画 43.0 x
2011-4
作者简介:徐源,穿青人,1984年生于贵州纳雍,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诗刊》、《诗潮》、《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散文诗》、《中国诗歌》、《上海诗人》、《贵州作家》、《江门文艺》、《打工族》、《岁月》、《荒原》、《文学与人生》、《敦煌》诗刊、《高原》、《新大陆》(美国)、《北美枫》(加拿大)、《贵州日报》、《合肥晚报》等国内外多家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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