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梁思成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清华大学校园内,一尊新立的梁思成塑像,也正式揭幕。去年,日本古城奈良也曾经为梁思成先生立铜像,因为他从二战的炮火当中保住了古城。日本人的塑像是为了感恩,而我们却只能怀思:当年梁思成一力要留住的老北京,终究已经成了历史……
偌大的北京城,早就应该有不止一尊梁思成的塑像才是。但北京是一座没有什么雕塑传统的城市,拙劣的雕塑败坏着城市的风景;没有像样的,不滥竽充数也是对梁思成的尊敬吧。如今,在梁思成诞辰110周年和清华百年校庆的日子里,终于,在清华园矗立起他的一尊像样的塑像。无疑,这是对梁先生的一份难得的纪念。
我想起去年日本奈良也曾经矗立起梁思成的一尊塑像,那是为了纪念他在二战期间保护了古都免于轰炸。立在那里,他看见他保护下的一座古都,依然古貌犹存。如今,他立在了清华园里,北京古城近在眼前,他看到的能够是什么呢?
1950年,我们与梁思成和陈占祥的“梁陈方案”失之交臂,是我们幼稚,识不得良玉珍珠,更不懂得珍爱这样的无价之宝。那个关于中央人民政府中心区位置的建议,东起月坛,西至公主坟,北至动物园,南到莲花池。至今水落石出一般,越发清晰地证明是一个多么富于远见的方案。他替我们制定了,替我们规划了,替我们描绘了。我们对他做了什么呢?
我们都说,我们错过了整体保护北京旧城的历史机遇。时过境迁之后,我们马后炮一样对于梁思成充满了愧疚,我们把他写成了教材,放进了中学的课本里,但是我们继续违背他曾经为我们描绘过的蓝图。否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老北京旧城的破坏。就在眼下,我们一边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北京城中轴线申遗,一边正还在对中轴线旁边的粉房街和大吉片大动干戈。
是的,我们一再忘记梁思成。早在1947年,梁先生就发表了《北平文物必须整理与保护》。新中国成立以后,他也一再陈情相告:北京城的整个形制既是历史上可贵的孤例,又是艺术上的杰作,城内外许多建筑是各个历史的至宝。它们综合起来是一个庞大的“历史艺术陈列馆”。同时,他特别指出,承袭了祖先留下的这一笔古今中外独一无二的遗产,对于保护它的责任,是我们这一代人绝不能推诿的。他还强调地告诉我们:北京旧城区是保留着中国古代规制,具有都市规划的完整艺术实物。这个特征在世界上是罕见无比的,需要保护好这一文物环境。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们真正认知了他的这一思想了吗?传承下他对于北京古城这一份情感了吗?我们是把这座城市,真的当成了“孤例”、“杰作”、“至宝”和“历史艺术陈列馆”来对待了吗?是把旧城区看做了“完整艺术实物”,是“世界上罕见无比”的,需要把它当做“文物环境”一样保护了吗?如果我们不是仅仅把它当做一种修辞,当做一层粉底霜,而是真的这样认同的话,为什么让北京旧城越来越多地出现了一片瓦砾,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商业楼盘?那么,我们对于他所说的保护这座城市不可推诿的责任,又尽到了多少呢?
建起一座塑像是容易的,检点我们自己,反思我们自己,并不那么容易。我们拥有过一座美丽的古都,我们拥有过一位为我们这座古都审视并规划了未来的远见者和思想者,我们的自以为是,让我们都没有懂得珍惜。在这样的时候,清华园矗立起他的塑像,或许可以再一次提醒我们,保护这座古都刻不容缓。我们需要纪念他的塑像,更需要纪念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