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那些为国捐躯的妇女们

纪念那些为了民族解放而奔走呐喊的妇女们

纪念那些为了民族存亡而默默奉献的妇女们

纪念那些被历史误解了的妇女们

纪念那些被历史遗忘了的妇女们

             为了忘却的纪念

（梗概）

     母亲故去了，使我万分悲痛。母亲的过去被尘封在土黄色的档案里，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岁月如烟，悲欢离合，是是非非，谁与评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留下一些文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

我家曾是显赫的名门望族，爷爷王瑞宸与张鸿烈、李树春、何思源同在山东韩复榘政府为官。爷爷与张鸿烈、韩复榘同是冯玉祥的旧部，也是磕头兄弟，1912年初参加滦洲起义，1916年参加廊坊起义，响应讨袁，随冯玉祥攻入北京，和冯玉祥是患难之交。1929年春，蒋冯大战，韩复榘在“华阴会议”陕洲“甘棠换旗”，通电反冯拥蒋。爷爷大怒，又无可奈何，又不愿意两边得罪，便谎说母病解甲归田，回天津武清老家赋闲。1930年“中原大战”韩复榘任山东省主席；李树春任民政厅长；何思源是留学德国、法国的洋博士，蒋介石直接派任为教育厅长；此时，韩复榘让张鸿烈把爷爷叫回来，任命教育厅书务处主任。书务处主任是个小官，韩复榘把磕头大哥放在这里，明着是养起来，实际就是监视何思源。何思源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很受大家尊敬。爷爷受旧文化教育，肝胆侠肠，土洋文化，新旧思想并不防碍他们的朋友之情。1930年冬，韩复榘联合刘湘倒蒋失败，何思源为韩复榘说了不少的好话，使韩复榘躲过一劫。

在民族危亡之际，建设厅长张鸿烈的大儿媳，地下党员王芝杰受山东地下党的委托开展对国民党上层人员的统战工作。王芝杰毕业于济南一中，多才多艺，活泼大方，美丽端庄，光彩照人，是有名的“校花”。张鸿烈的三儿媳李丽出身小康，妩媚动人，善解人意，性格刚烈，也是济南府出名的大美人，张鸿烈对这俩个儿媳像亲闺女一样疼爱至极。

奶奶张淑华出身大家闺秀，端庄典雅，淑女风范，毕业于济南一中，是济南府有名的才女。会双手写字，歌、词、诗、赋，无所不通。一笔小楷，宛若珠玑，美不胜言，爷爷的许多公文都抄自奶奶之手。

奶奶是后续的，比母亲大9岁，是母亲迎娶进门的。我家是大族，亲戚多，接朋待客，采买管家，都由母亲一人操持。二叔王文溥（黄埔军校14期，兰州留守处处长，1975年特赦）比母亲小7岁，是谷正伦（后任甘肃省主席）的学生。小姑跟大姐同岁，是吃母亲的奶长大的。母亲冰清玉洁，雍容高贵，宽容大度，慈善如佛，是让人尊敬的大少奶奶，连爷爷都敬让三分。

王芝杰是奶奶的同学，跟母亲和韩复榘的四姨太纪甘青是干姐妹。由于她们年龄差不多，就经常约上何思源夫人或约会，或打牌，或看戏，或逛街。言谈话语之中，不知不觉地大家就被王芝杰灌输了抗战思想。什么“中央军就会给鞋底子磕头，见了鬼子就逃跑！”“中央军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我们是后娘养的！”不知爷爷、父亲受奶奶和母亲的影响，还是奶奶、母亲受王芝杰的影响，总之，就连张鸿烈、何思源、甚至韩复榘本来就跟蒋介石有矛盾，现在更加严重。

一次，泰安抓了300名暴动的共产党，县党部公告全部枪毙。佣人刘妈的丈夫也被抓了，哭着求母亲帮忙。母亲拉着奶奶跑去找当专员的爷爷帮忙救人，“都是穷人，------300条人命啊！要遭报应的！”奶奶也帮腔：“一些泥腿子不就是想混碗饭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母亲说：“------他们杀那么人，韩主席知道吗？------太目中无人了！这是山东，不是南京！”绰号“王老虎”的爷爷叫来了磕头兄弟骑兵旅马旅长气呼呼地赶到泰安县大牢，把县长一顿臭骂，当场释放了300名“共匪”。泰安县党部连屁都没敢放！母亲回忆说：你爷爷大骂一顿，说：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别再闹事了！事情就是这样，放了，就这么简单。后来，爷爷走时，全县城家家门前放一盆清水，一面镜子，以示爷爷清官。

1933年8月，冯玉祥将军到泰山赋闲，邀请李达、邓初民、赖亚力、吴组湘、宋斐如、陈豹隐作客，并赠书“救民安有息肩日，革命方为绝顶人”。韩复榘四姨太纪甘青约奶奶、母亲、何夫人、张夫人去看望李德全夫人，自然也拉不下王芝杰和李丽。大家一边在大树下教李德全织毛衣，一边闲谈。当谈到“九一八”小日本占领了奉天，东北军一枪没打，逃跑了。奶奶大骂：“中国军队干什么吃的？都是废物吗？”张夫人气红了脸，“要你们男人干什么？干脆让我们娘们扛枪上前线算了！”冯玉祥将军在一旁听着，激动地说：“骂的好！骂的好！中国不会亡！”后来，母亲听李德全讲，冯玉祥将军把家里的全部积蓄都捐献出来做了军费，筹建抗日民团。

在一旁正襟陪坐的将领们，被这群莺声燕语的大美人斥责的面红耳赤，羞愧难言。美人骂逃兵的故事在军中到处流传。

1938年3月20日，临沂战役，庞炳勋部第3军张之江团长以身殉国。与其说是战死的，不如说是被骂死的。

兵临城下，炮火连天。临沂城下，刘家湖阵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姓们自发地拿起刀枪冲上前线，女人们冒着枪淋弹雨送弹药、送干粮、抬担架。整个战场喊杀震天，所有将士无一退缩，无一逃跑。800名将士、3000名百姓，刹时间纷纷倒在血泊之中。张团长悲痛万分，下令撤退，立刻被百姓们阻止。“逃兵”！“怕死鬼”！“民族败类”！母亲喝斥道：“你一撤，全城的百姓怎么办？”姑娘们大哭：“与其落在鬼子手里，不如打死在战场！”王芝杰大骂：“你还不如个娘们儿！”张之江被骂的狗血喷头，青筋直冒，挥起大刀，“杀回去！”一场惨烈的战斗又打响了，全体将士冲入敌阵与敌人展开了肉搏。全体军民用血肉筑起了一道新的长城，将鬼子死死地挡在茶叶山下，为全城百姓安全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张之江团长被刺17刀临死不屈，全体将士全部壮烈牺牲。

张之江团长的遗体抬回后，这群夫人、太太痛哭失声，亲自为英雄们擦洗血迹，扶灵送殡。全城妇女掀起了爱英雄，学英雄，随夫参军的热潮。

母亲带领妇女们上前线，出发前每人发一颗手榴弹，说碰上鬼子就拼命！上前线的妇女有大脚的，也有小脚的。小脚妇女上前线，就意味着牺牲！因为，碰上鬼子，小脚是跑不了的！就这样，全城的姑娘、媳妇视死如归，勇敢地往上冲。鬼子的机枪像割麦子似的，前边的倒下了，后边又上来了。她们没有一个人胆怯，没有一个人犹豫，前仆后继，义无返顾地冲上去，拣起战士的枪，也投入了战斗。当张自忠率59军以一昼夜180里的速度赶到时，茶叶山阵地失而复得三四次之多。遍地是鲜血，遍地是尸体，遍地是重伤的战士。妇女们背着伤员往下撤，被鬼子追上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妇女们拉响了手榴弹与鬼子们同归于尽了。

军粮局家眷李科长的媳妇偏偏在这个时候生产了，本来不叫她来，她是偷偷上山给大家烧开水的。王芝杰慌了，怎么办？几个媳妇马上围过来动手接生。就在这时鬼子上来了，王芝杰掏出手榴弹挡住了鬼子，又有两个姐妹举着手榴弹护住了产妇。产妇的疼叫声，鬼子的凶喊声，四处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整个山冈笼罩在血腥腥的恐怖之中。头也不抬的接生婆急的满头大汗，好象身边什么也没发生，一切似乎都凝固了。突然，“哇”的一声婴啼，像一声胜利的号角，吓的鬼子一楞神。就在这时，一个妇女抢过孩子疯了似的冲下山去。鬼子醒过神来刚要追过去，“轰隆”！“轰隆”！几声巨响，姐妹们拉响了手榴弹，鬼子被炸的血肉横飞。过了很长时间，后边的鬼子才围上来。突然，产妇光着血淋淋的身子站了起来，一声爆响，再也没有了动静，远远望去，只有一缕硝烟袅袅飘去。母亲呜咽着诉说这一段往事，说，“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比你大姐小5岁！”

4月21日，临沂失守了，母亲带领着军粮局的家属和百姓抬着伤员往山里撤。伤员们口渴难忍，昏迷中还在喊“水！水！”媳妇们毫不犹豫解开怀，用奶水救活我们的伤员。我们都知道“红嫂”的故事，其实，在山东战场上不知有多少“红嫂”用奶水，用一颗火热的心默默地挽救我们战士的生命。

临沂被围时，张鸿烈的三公子张山奉命增援，因不放心病重的李丽，迟迟未动。被围军队的家属到兵营哭闹，李丽知道后，大哭，“大嫂她们都被围在里边了，你还儿女情长，------叫我以后怎么去见大嫂？”说罢，吞枪自尽。张山悲痛欲绝，连夜奔援临沂，不幸在三官庙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张山拼死抵抗，身中7刀，死而不倒，手握大刀，怒目圆睁，在遗憾着什么呢？

临沂沦陷后，没走的男人被日军杀光，妇女被糟蹋后用树杈活活捅死。中国最大的金刚石，“临沂小金鸡钻石”重281.25克拉，大如核桃，黄而透明，状如雏鸡，也被日本川本定雄抢走。山东各地爆发了抗日救亡活动，地下党动员大家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人出人，建立抗日武装。父亲、母亲拿出全部存款、又变卖了首饰、家具，组织了上千人的抗日民团，带领难民逃进深山打游击抗日。

爷爷的部下马旅长是“胡子”出身，在逃难的人群中抢了一个姑娘当媳妇。姑娘死也不从，整天哭得泪人似的。母亲看着可怜，经常和奶奶开导她，劝慰她，陪伴着她。马旅长虽然粗鲁，但对姑娘却是一片温情。可能是姑娘长得太漂亮了，什么条件马旅长都答应，就是不吐口放姑娘走。

1937年12月，泰安告急，马旅长带队增援。战斗打了7天7夜，鬼子还像潮水一样往上冲。我军已是弹尽粮绝，人困马乏，伤亡惨重。就在马旅长绝望之际，突然，敌军大乱，喊杀震天，一队骑兵从天而降。勇猛的铁骑横冲直撞，杀的鬼子纷纷逃窜，为首的一个骑兵高举着军旗呐喊着冲了上来。马旅长惊喜万分，立刻率领战士冲了出去。内外夹击，敌人溃逃了。当举着军旗的骑兵飞奔到跟前时，马旅长才看清，原来是姑娘！

马旅长激动万分，大声斥责：“谁叫你来的？快回去！”姑娘抱着马旅长哭了，“我是你媳妇，我不来谁来？”马旅长竟感动的“扑嗵”一声给姑娘跪下，哭了。

姑娘没有走，留下了，一直陪伴着马旅长驰骋战场。后来，在1938年1月1日，在泰安战役双双阵亡。牺牲时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是姑娘抱着马旅长牺牲的。可能是马旅长先倒下的，为了保护马旅长，姑娘扑在马旅长身上，敌人从背后刺了11刀。

1932年1月1日，东北沦陷；

1937年7月29日，北平沦陷；

1937年7月30日，天津沦陷；

1937年11月5日，上海沦陷；

1937年11月9日，太原沦陷；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

1937年12月26日，济南也失守了。

1938年1月7日，李宗仁召开徐州会议，何思源替韩复榘出席。

1938年1月11日，蒋介石在开封召开“北方抗日将领会议”，期间特务青天鉴密捕了韩复榘。1月24日，在汉口以“违抗命令，擅自撤退”为名，枪毙了韩复榘。那东北撤退，应该枪毙谁？那南京失守又应该枪毙谁呢？这实际是蒋介石的一个借口。蒋韩多年的宿怨，矛盾极深，这是南京一贯消除异己的做法。山东省政府从此土崩瓦解，被蒋介石彻底接管了。韩复榘的旧部一个接一个的惨遭迫害。爷爷因得罪过国民党，被特务买通土匪绑架奶奶，逼迫而死；张鸿烈被逼，逃到香港；何思源于1948年任北平市长时，仍没逃过劫难，被特务的炸弹炸的家破人亡。

当时，由于受了冯玉祥亲共和共产党的抗日联合统一战线的影响，韩复榘政府一度同情共产党而抵触蒋介石。曾一时期，抓住日本汉奸就枪毙，抓住国民党特务就活埋。整个山东土匪绝迹，恶霸隐匿，大街小巷夜不闭户，路不遗失，韩复榘因而获“韩青天”美名。韩复榘标榜自己爱民如子，社会上也确实流传过韩主席接济穷人的奇闻。一次，在省政府会议上，韩复榘大笑着说：“都说共产党是穷人党，我比共产党还共产党！”韩复榘出身贫寒，容易接受共产党是很自然的事。当然，也不能忽视南汉宸和王芝杰的作用。

大美人王芝杰与这群如花似玉的夫人、太太活跃在纪甘青的东大楼，出入于高官显贵的深宅大院，以朋友相聚，以姐妹相称，无不对当时掌权的男人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有的甚至改变了一生的政治信仰。何思源就是其中之一，由拥蒋抗日，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这个留洋的博士由敬蒋到反蒋，不能说没有“耳边风”的作用。有人说：女人造就了英雄。也有人说：女人是祸水。如果把美人与江山同时放在天平上，重心肯定往美人方向倾斜，历朝历代如此。书上说：美人误国，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真是如此吗？

济南驻军的周围有一些暗娼，总是勾引一些军人。炮兵团的赵团长不知什么时候与一个叫双喜的寡妇好上了。赵太太带着卫兵砸了双喜的家，狠狠抽了双喜两个大嘴巴，并警告说：再勾引军人，就打断她的腿！

济南失守后，鬼子到处抓人、杀人、强奸妇女。一天，在火车站一个女学生被日军抓住。女学生吓得浑身乱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候，双喜领着孩子正准备上火车，在这危难之际，双喜把孩子一推，走上前去，对鬼子比划着说：“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当鬼子狞笑着，推拥着双喜走到广场的时候，突然，一声爆炸，天崩地裂，3个日本鬼子全部被炸死。

双喜牺牲了，她是怎么掏出手榴弹的呢？谁也没有看见。她的两个儿子被赵太太收养了，赵太太给双喜收了尸，送回乡下老家安葬了。如果说男人的献身可谓壮烈，那女人的壮举同样也惊天地，泣鬼神！

母亲每次回忆起往事，都禁不住地啜泣。母亲最后的一次回忆，大概是92岁的时候。母亲感慨地说：“老了！老了！------还有几个活着的？这些事没有人知道了！”

往事当歌，人生几何？人们都愿意回忆美好的，都愿意看见美好的，都愿意梦想美好的，有谁愿意回首那血淋淋的记忆！过去的你歌颂也好，批判也罢，总之，都化做一缕青烟，一把泥土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中。

母亲没有逃脱大自然的法则，化做一片彩云融化在蓝天里。母亲，走了。

时间的推移，记忆将渐渐淡忘。写成文字纪念那些可歌可泣的人们！尤其要纪念那些伟大的妇女们！知名的英雄要记住，无名的英雄也不应该忘记！

中国的女性，万岁！

伟大的母亲，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