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3月26日,诗人海子在安徽怀宁出生,25年后的同一天,海子在山海关卧轨,结束了生命。他在最后的那首短诗《春天,十个海子》中这样写到: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是二十几年过去了,海子还在那儿,不生不灭,而他的诗歌又感染了一代或者两代人。我们今天搞起纪念,也不过是这十个海子中的一个罢了,真正的那个海子依旧长久地沉睡着,连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而这些复活的海子,因为“海子”这个名字而变得庄严神圣,更与其他的不同了。
诗人,或者说带着诗性气质的人,大多偏执,而这种偏执正是深刻的原动力,是走向探索生命内在奥秘的必经之路。而“偏执”这个词汇,被世俗用得虚伪了,脱离了词汇本真的价值体系,成为一个“排斥大众、不入人群”的代名词。被集体开除出去,是我们俗人所惧怕的,而海子不怕,所以我们每每能从他那里找到存在的动力,任凭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甚至是被扯乱头发,被骑上去飞奔而去。偏执的人似乎能在这样的境遇中找到快感,“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这是最大的绝望,但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每个用头脑思考的人,都会面临海子所诘问的那些生存困境的问题,“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头颅,不再是盲目的希望或者渴求,而是转入另一种生命的沉寂中去,死亡或者不死,都是一样的,而这样的生命,更像一场偏执的歌唱,低沉、缓慢,但充满着力量、倔强的生存因子。用我们最俗常的话说,他是较着劲儿的,与自己内在的十个海子,甚至是外围上的所有的不同于这一个的海子们,并且带着高傲的情怀,以神的名义召唤自己所谓的鹰隼。在他的干瘪的诗歌文字中,我们能读出喷薄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源自于生命内敛的狰狞,对自我的捶打,正是对高傲情怀的继承。难怪尼采会说,独自打量深渊的勇气。
人生的最大力量,正在于这种偏执所达到的深刻,无往不在莫大的悲凉中,而又无往不在深沉的忧患中,虽然需要妥协,但一直坚守“面朝大海”的信念。诗人内心的强大,是庸俗之辈所无法比拟的,他们带着日月,因此明镜高悬,照亮所有本就迷茫一片的路,但也正因为这种光亮而变得更加忧患,劳心伤神。今天,我们又搞起纪念来,成了被海子嘲笑的十个海子,这也无妨,十个中又化出百个,依旧关心粮食、蔬菜,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春天,死去的季节,我们在做一场偏执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