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用户名: 密码:
  • 网站首页
  • 文化中国
  • 诗歌高地
  • 小说• 散文
  • 理论在场
  • 主编评诗
  • 图书出版
  • 字画收藏
  • • 中国东方作家创作中心
  • 联系我们
  • 您的位置:首页 >> 诗歌高地 >>  新诗 >> 李衔夏:一个人的倾盆大雨(组诗)
    李衔夏:一个人的倾盆大雨(组诗)
    • 作者:李衔夏 更新时间:2011-02-08 04:04:23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500
     
    《以北之名》


    故乡的先祖们将其命名为
    北江。这是在南国,粤地的北疆
    每次听到,我都羞愧难当
    这是怎样的狭隘,竟无视地图上
    祖国的大好河山!提及
    北江,我总觉得自己像身披绿袍的王子
    两腮如鼓,双瞳似蛋
    在枯井中,自鸣得意地观赏天堂
    是它的皂沫洗涤我的尘埃
    是它的乳蜜滋养我的成长,也是它
    让童年的我,沉默如霜。在绚烂辞藻中
    独自脸红。一年四季,暑气难消
    游历四野后,我返身回乡
    母亲的一碗热汤,仿佛让我目睹
    一条煮沸的北江。我开始领悟
    以北之名,是很小:世代定居的乡亲
    静守河岸两旁,沿江对折
    土地叠出一部血脉相承的户籍本
    以北之名,也很大:在地球仪上
    我看不见它的身影,却分明感觉到
    一条蜿蜒的创痕,自东向西
    铭刻着北半球的忧伤



    《摔碗》


    青花瓷的新碗碎了一地
    一颗颗饱满莹白的饭粒
    沾惹尘埃
    我灰溜溜,从门缝逃走。身后九个
    黯然的身影,梨瓣纷落

    这个明晃的上午,我结果了
    九位战友的生计
    我的工作是了断别人的工作
    就像冰火两重天的门卫
    把一些人笑迎入堂
    另一些人推搡出户,北风凛冽

    钢笔锋锐,我刺瞎十八枚瞳仁
    他们再也看不见
    幸福,温暖和圣洁的雪山
    能定义他们的不止上帝
    ——不必要的人。我无法改变
    世界上拂尘众多

    我甚至无法让这九只饭碗破碎得
    更清脆些,更体面些
    我必须从碗里抠出尽可能多的
    饭粒,以便支撑自己
    在这个荒无稻田的都市
    拥有一张更长期的餐票

    九张僵硬的脸,团结成白面馒头
    我多想坦诚道:没用的
    一切早已注定
    在这个世界上,馒头只是任人揉搓
    任人啃咬的充饥之物
    你们信誓旦旦索要的赔偿
    不过是判官们桌上的佳肴

    最终他们签字画押
    九份离职协议攥在我的手中
    这是他们交出投降的白旗
    纸页翻飞的刷响,像是室外的寒冬
    冰冻、残酷、满目苍白
    九个青花瓷碗同时坠地
    刺耳的哨,耀眼的菊

    一个上午结束了
    一切纷扰结束了。让我心惊的是
    他们对我工作的理解
    与支持。临别的时候
    他们朝我投来九弯真诚的微笑
    我头顶的天空第一次出现
    九轮明月的景象
    月如钩,把我的心,千刀万剐

    遍地银光
    九个月亮把我扫地出门
    一头土狼夹紧了尾巴



    《返程的风景》


    返程的风景
    和去程大相径庭。在我印象中
    一个是旭日东升,蓝光初现
    陌生而新鲜,在兴奋里抵达致美之境
    一个是夜幕降临,月华铅静
    万物在漆黑里沉睡,因熟悉而慵倦

    从前,我对未知的风景,充满期待
    车窗外,绿林潇潇,丛山青灰
    素未谋面的尘世,鲜嫩如滴水的草莓
    一根一根飞逝而过的电线杆
    韵律有声地撩拨着我的心弦。而当
    这一切重温一遍
    重温一遍的美丽。树不再新绿
    山不再绵延,电线杆俨然连成
    一面平整如床的墙壁

    此刻,大野苍茫,我凝视月盘
    一团幽深的火焰,摇曳如同风中的灯盏
    星辰如同野花,绽放在黑色的沃土
    我想起,我已走过许多地方
    我在高速驰骋,山谷中散落的村舍
    平静安详,像迎客松的根系
    深深扎进大地

    一阵天旋地转,我端坐如同一块巨石
    不再是脱缰的骏马。我正返回
    有一个家、一群人、一碗热汤
    在等我返回。门嘎然开启,一股暖流
    朝我袭来,这个邮票大小的地方
    就是我的春天。从前,我想知道
    世界的边界在哪里,旅途的返程
    总是匆忙。此刻,我,后退一步
    急切、焦惶。家的窗玻璃的光亮
    我一生不灭的航灯,从星辰变成月亮



    《一个人的倾盆大雨》


    一切都慢下来
    当透明的水珠,从天空坠落
    当我躺在白光粼粼的病房
    百无聊赖,望向头顶那只酒瓶
    我已被时间灌醉。输液
    一滴一滴落下来,像是一个人
    的倾盆大雨。每滴都缀在秒针芒尖

    窗外的梧桐树,一片叶子
    吊悬摇曳,孤独了整个雪季

    春风寂静,春雨无音
    一切都慢下来,此刻的我
    枯木逢春,体内酝酿一次发酵
    草原的舒爽与空旷
    大地的敞亮与丰满
    身心通透,往日奔忙的脚步
    走在静静的顿河之上

    点滴,点点滴滴
    我听见了亲人们强健有力的心跳

    病,不是种子,生根发芽
    不是野花,开过就谢
    病,是一片沃土。我不敢轻易栽下
    生命的承诺。我知道
    春天短暂,春天沉默
    如我。一切都慢下来
    故乡也在心中慢慢苏醒过来



    《还乡》


    一把钥匙要想还乡,必须返回
    金属机器内部,把漫天飞扬的金沙,聚拢
    再返回冶炼厂的高炉
    把脸烧得红彤彤,化成水,流成河
    一点一滴,流回矿石心房
    被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愤愤地
    扔向乌黑的矿山。一尊墓碑要想还乡
    必须重新攥紧铁锤和铁钉
    收拾锵锵声与火星子
    重新平躺青石板街上,做一条安静的路基
    一位扭着腰身的妇人,脚贴高跟鞋
    婀娜走过,把它的心跳,踩响。一个春天
    要想还乡,必须让新冒出来的绿芽
    潜入泥土,迎向大地的怀抱。锄头
    还原为冰锉,年糕还原为腊八粥,满桌肉类
    还原为饥寒交迫的病鸡、瘦猪、老牛
    绿油油的稻田,还原为
    白茫茫的荒野
    春天的故乡,就在彻骨的寒风里
    在农民望天时映满烛光的眼神中
    在一朵让雪融化成泪的红梅,花蕊深处
    一把钥匙还乡,人们打不开,家门
    一尊墓碑还乡,人们找不着,祖先
    一个春天还乡,人们触不到,温暖
    一位老人还乡,再也见不了,父亲母亲
    以及那排张开臂膀的土篱笆



    《卖鸡的女人》


    冬日的早晨,阳光明亮而清冷
    无风,静寂,尘气凝重
    高亢清脆的吆喝,划破长空,慵懒者
    丢失梦。小推车、大竹笼
    一个瘦削的女人支起一笼肥硕的鸡
    粪香四溢,像一座移动的村庄
    散发着麦穗和油菜花
    的气息。她白色的棉袄,是村庄
    飘起了雪花,瑞雪兆丰年
    凌晨三点起床,骑行二十里地
    月华消沉,旭日东升
    女人出现在棠德南路时,太阳
    已然高不可攀。绕开城管,避开同行
    她停驻的角落,门可罗雀
    能卖出一只鸡,一家人晚饭就解决
    能卖出两只,公婆的草药钱
    丈夫的赌博金,儿女的学杂费就无忧
    只是今天
    能卖出三只,她就可以抽出一元
    买下心仪已久的红头绳
    把被风吹乱的秀发扎紧。我在公交车
    车窗旁发愣,这个女人
    使流动的风景僵住。此刻的车厢
    运载一批为工作奔忙的鸡
    我想起了故乡——清远,一个以鸡闻名
    的城市,一个只以鸡闻名的城市
    第一只登上共和国军用飞机的鸡
    在国宴上,让访华的尼克松总统
    把手指吮得吱吱响。家乡的
    荣耀,不是我的荣耀;家乡
    的耻辱,是我的耻辱。在那个转眼即逝
    的女人身上,我感到闪电般的
    疼痛。她端出一只鸡,双手紧捧
    十根手指插进羽毛深处
    哦,是的,冬天这么冷
    是得给这只亲手拉扯大的麻鸡
    送出母性最后的温暖



    《何谓迷宫》


    奶奶每次经过南门街口
    都会停下来,弯腰、叹息、粗重喘气
    幼小的我,用手顺一顺她佝偻的脊背
    奶奶却没有咳嗽
    咳出体内那口血痰。这与纠缠她身体多年的
    慢性支气管炎,无关。爬满古藤的手
    在空中滑行,抚摸稀薄的氧气
    在这里,北江的浪花,在春天绽放
    哗哗江水,拍打岸石,击鼓响亮
    奶奶充耳不闻,神情凝滞,指纹
    俨然在一尊巨型城堡的墙垒
    舞蹈,盲人摸象。她的脸上,闪现潮湿光芒
    一轮沉日在江面微澜处
    盖了个红印章。奶奶说,这里本是一扇门
    一座小山城的门,朝南,面江
    千帆渔悦,像是一群山岭敞开胸怀
    远行的人们,从这里
    回到故乡。曾经高筑的石块,从这里
    回到尘土,化作清风缕缕,吹向
    幽深的古巷。奶奶摸了数十年
    孜孜不倦,更甚于爷爷的柴木年轮
    这对不相爱的人,携手走完一生。然而
    天造地设的城门与城池
    却在某个不眠的雨夜,遭几件农具
    这本该用于耕耘的器物
    强行分离


    《心中太白》


    白雪皑皑,天地间苍茫一片
    白色的冰湖
    上面几只白色的天鹅。白桦林丛密
    白鹭争鸣。田埂是白的
    来年有好收成,羊群是白的
    羊奶也是白的
    像是珍珠体内流淌着酥油茶
    白墙,白瓦,白门窗
    一道弯弯的炊烟汇入天边的云海
    一个勤劳的妇人,衣着单薄
    早早起身,喂马,劈柴,洗涤尘埃
    她的肌肤白得透亮
    像玉兰,洁白无瑕。她的丈夫是
    一位农夫,或者一名诗人
    当他是农夫,心里期盼的是
    白面馒头;当他是诗人,嘴里念诵的
    是李白。他跟妻子说
    太白老师是镇上最白的老人
    白发,白眉,白胡须
    喝着白酒,挽着玉兔
    在白色宣纸上,挥就闪耀月光的诗篇
    一种五脏六腑的白
    让人相信,乌鸦还乡亦成鹤
    尘世梨花无限好

    我对着一块白色墓碑,浮想联翩
    身后渐明的车灯
    把我的黑影烙在碑面
    像一句黑色的墓志铭,浮出黑夜



    《上帝的金币》


    春天的街头。在人群聚焦的目光中
    他卖力哼唱。一只杜鹃立于
    杜鹃花的枝丫。榕树用巨大的影子
    保护土地的生灵。汗水从他的脊梁
    流出一条黄河,尘土冲刷
    泥沙俱下。五十岁年龄,三十岁嗓音
    幸福的人,妻儿依偎身边,那么多人
    围观自己表演,辉煌的晕眩
    这是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全部骄傲
    他们在碗里掷下钱币,他只能拱手
    鞠躬,他深知,一旦用语言感谢
    咬字与歌词便不再默契
    他不是有意欺瞒,他比所有人都
    更希望发出自己真实的声音
    三年前,他跟妻儿南下广州,遭遇风雨
    误入狼穴。妻子从此支不起身
    儿子肚子大如西瓜,他自己
    则成了哑巴。那个黑暗的团伙把他们
    推向马路边,珠江岸,车站外
    比起从前为了五块钱要走十里路
    如今一家三口赚钱无需再分开
    广州果然是聚宝盆。家里的猪还好吧
    他们每天都吃着它们的粮食
    望着路人怜悯的眼神,他多想奉劝
    不要再往那破兜里砸钱了,这是
    好心大善,却只会害苦更多的家庭
    更多的孩子。望着睡美人
    和猪八戒,他的内心是温暖的
    就像故乡的春天。他知道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但愿清风是一列回乡的列车
    百年后把这里不愿意接收他们的
    那部分骨灰,搬运回家。中午
    太阳最猛烈的一刻,榕树的叶隙漏下
    一串上帝的金币



    《母豹》


    所以说,她们是母豹
    那鲜红的嘴唇和指甲
    分明是觅食后残余的血汁
    仍然饥渴,仍然滴着唾液
    衣裳、皮包、乳罩
    绣着豹纹的野性招摇过市
    叼一根女士香烟,就像
    叼一支红玫瑰,美丽
    带着刺。在隐秘的角落
    匍匐如一群回归原始森林的家猫
    遇到心仪的食物
    她们会嘶叫会奔逐,会上树
    那腰身弯曲的韧度
    像一批蓄势待发的良弓
    城市里有人万箭穿心
    也有人用翎羽剔牙。所以说
    她们是母豹。虽然到了
    如狼似虎的中年,她们
    仍然走不出世俗的驯兽场
    等她们老了,等她们病了
    迎接她们的将是一把
    雪亮的刀。刀锋上的阳光
    照亮她们一生的阴霾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表的文章,较少部分来源于各相关媒体或者网络,内容仅供参阅,与本站立场无关。如有不符合事实,或影响到您利益的文章,请及时告知,本站立即删除。谢谢监督。】
    发表评论
    * 评论内容:
    * 您的大名: * 您的email:
     
    发表评论须知:
    一、所发文章必须遵守《互联网电子公告服务管理规定》;
    二、严禁发布供求代理信息、公司介绍、产品信息等广告宣传信息;
    三、严禁恶意重复发帖;
    四、严禁对个人、实体、民族、国家等进行漫骂、污蔑、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