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吃晚饭,忽接新沂来的电话:您是刘家魁老师吗?我说:是。您是哪位?电话里说:我是王辽生的女儿,我爸爸已于今日凌晨去世了!他生前经常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从他的电话号码簿里找到了您的电话号码,特意告知您!
我愣在那儿,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真的是不太相信这个噩耗啊!九月下旬,我们还在徐州一起参加了苏北片作家会议呢,我们互相拥抱,互开玩笑,他的精神头非常好啊……我问清了吊唁时间,我说我一定去向他老人家告别!
王辽生的大名我是刚学写诗时就知道的,八十年代初,我们还曾在同一期《诗刊》上发表过诗。但是没见过人,也没有通信联系。机缘巧合,我1998年来到宿迁后,又一次和他同在《宿迁日报》的副刊上相会。我就此知道他就生活在紧邻宿迁的新沂市,心想他是著名诗人,我们同在江苏,又是邻居,不久就可能见面的吧?谁知刚过不几天,就在《宿迁日报》上读到了他为我那一组旧体诗写的评论《诗歌与生命等重》,对我的拙作大加赞扬!让刚刚回到故乡的我,心里热乎乎的!须知,那时我们还从无一个字的交往呢,这怎能不让我感动?不久,宿豫区文联请他来讲学,他指名要我去陪他讲,我们这才正式见了面。
后来的见面机会就多了,经常在一起参加江苏的文学会议,几次交谈之后,便互相觉得甚为投机,虽然他大我二十余岁,竟然浑然不觉,成了真正的忘年之交。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参加《扬子江》诗刊组织的“红枫”诗会,我们同住一室,吃完晚饭,我们就开始谈诗,古今中外,想到哪儿,谈到哪儿,想到哪个诗人,就谈哪个诗人,一直谈到凌晨四时,我实在困得不行,请求罢谈睡觉,老先生恩准后,我刚刚睡了一个小时,又被他推醒,他蛮横地说:不行,你还得起床和我谈诗,你说的好多我都不知道呢!没有办法,我只好哈欠连天地继续和他谈诗!
2000年,《刘家魁诗选》出版,老先生慷慨写评《迫近肖像》,赞美有加,鼓励有加; 2004年,我出版了《刘家魁叙事诗选》,送他一本,请他“批评指正”。老先生竟然当了真,不但彻夜不眠地读,而且洋洋洒洒地写了数千字的评论《灵魂之醉》,并发表在《诗刊》上,评论把我的叙事诗夸得连我自己读了都不好意思了!
王辽生先生是辽宁省辽阳人,1930年生,14岁时就发表了第一首诗《劳动神圣》。1949年参军,是解放军第十二军文工团创作员,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从朝鲜战场归国后,却因诗获罪,一首《碎片》,使他在1957年被划为右派,被迫离开南京军区,到新沂劳动。从此,除了55岁时,远赴新疆,做了一年《绿风》诗刊副主编之外,再也没有离开过新沂。
做一个为祖国而歌的诗人,是王辽生终生未醒的大梦!即使在战场上,他也从未放下手中的诗笔;即使被划为右派,他也仍然在倾情为祖国歌唱!他一生诗情不减,晚年也常有新作发表!他一共成诗1300余首,其中有很多精品!出版了《天安门的红墙》、《夜过鞍山》、《雪花》、《黑蝴蝶》、《王辽生的诗》等五部诗集以及两部散文集。他获得过很多诗奖,组诗《黄河态势》是他的代表作。
人间又少一诗人,从今往后,怕是再也无人蛮横地和我没完没了地谈论诗歌了!
哀哉!惜哉!愿他安息,并祝他的诗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