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哐当——万家灯火辉煌,星河流淌飞过,我在南行列车上。
昨夜的暖月啊,还在心上。昨夜的小河喧哗,还在耳边回荡。星星这般闪闪发亮,我记得,从小就没有超过今天早上。竹林里雄鸡报晓,从来就没有这么铿锵嘹亮。星星知道,如果不频频闪射我的心房,我会迷恋我的故乡。雄鸡知道,如果不高声告诉我霞光万道,东方欲晓,我一定会迟迟不去踩踏通往车站的满地白霜。
哐当,哐当,哐当——万家灯火辉煌,星河流淌飞过,我在南行列车上。
南行的列车,载我走过春夏秋冬。南行的列车,载满天下的行人,走过春夏秋冬。我最惦记着你,和我的父老乡亲。春天来到的时候,你要记得听见布谷鸟的叫声,赶着那条老水牛去田里,别忘了帮我看看满山的红桃花,白槐花,告诉我当年落满你头上的那树桃花,开得好吗?
我记得,我在蓝天白云里站着也会记得,那个春天,也是布谷鸟叫,桃花满山,你站在你家门口那树桃花下面。我趴在一棵高高的槐树上面,调皮地准备端掉一个鸟窝。一阵春风吹来,你头上落满了花瓣。一首仙乐般的歌声,飘上树梢,飘散满山:
高高山上哟,一树槐,
我望槐花哟,几时开——
在那婉转动人的歌声里,我觉得不能再做伤害小鸟的事情,悄悄爬下树来,满面羞惭。经过你身旁时,我仓惶回头看着,你不再唱歌,也不怨我,只伸手指给我看——满树桃花纷纷落。
哐当,哐当,哐当——万家灯火辉煌,星河流淌飞过,我在南行列车上。
黎明,你早早起身煮了一锅鸡蛋,装在挎包里要我当早餐。说每天清晨母鸡就在孵这些蛋,满以为明天可以有儿女一片。因为家里最有营养的东西就这鸡蛋,顾不得母鸡盼望的那些明天。你要保重身体,我知道你搞建筑每天都站在蓝天白云上面。
家门前,弟弟的摩托车突突轰鸣,正等待送我到站台。我握着你的手,不忍心放开,就像当年,在竹林月光下,你顿时泪眼涟涟。我用一双洁白的手套替你擦擦双眼,湿润的手套我要珍藏起来,想你的时候就取出来看看,看着就像那洁白无瑕你纯洁的脸。我宁愿,让钢铁磨破我手上的肉茧,也要保留着这手套,让它将我的心温暖。
哐当,哐当,哐当——万家灯火辉煌,星河流淌飞过,我在南行列车上。
我无论走遍天涯海角,无论站在高山蓝天,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歌声:
高高山上哟,一树槐,
我望槐花哟,几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