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彭华的时候,他正被一群矿工围堵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围堵他的那些人,衣衫褴缕,浑身裹满泥浆,他们有的挥舞着手中的拳头,不停地在办公设备上拍来打去,有的扛着钢钎拿着铁锤,准备狠狠去砸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所有人都在大声质问他欠发的工资到底怎么办。屋子里一片狼藉,烟屁股扔得到处都是,有些没有熄灭的烟头,把地毯烧出了一个个大洞。
当时的彭华正被他们扯着衣服,摇过来晃过去,高大的身材在这群杀气腾腾的矿工当中,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凄惶。我知道,当过副县长的他,过去对这种场面是司空见惯的,他可以拿出种种办法,轻而易举地处理好这类事情,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县的副县长了,而他所面对的,也不再是他县里的群众,他现在只是一个在外地开矿的普通老板,而且身无分文。没办法,彭华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部投向了这个矿区,但是最后连矿的影子都没见到,眼看借贷无门,他只好宣布关停自己的公司。
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失去了往日的那种优雅和激情,被无情的生活弄得如此狼狈,当时我不顾旅途的劳顿,不顾他身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和他们十分肮脏的手,疯了一样推开他们,扑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但是,他们没有理会我伤心欲绝的哭声,他们看到我披头散发在他怀里痛哭的时候,只是愣了愣,马上又朝我们挤了过来,有几只手甚至还乘机摸了摸我的身体。我马上止住哭声,问彭华欠他们多少钱。彭华说也就只三个月工资,大概有五十来万吧。听到这里,我对他说你过去给我的钱一直没怎么用,足够付他们的工资了,我全部取出来好吗。他没再说话,但是却把头低了下来。我马上离开他的怀抱,转过头来说,不就是钱吗,我给你们就是了,你们今天下午三点准时来这里领取。听到我这样说,他们又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不行,我们现在就要,到时候你们跑了,我们找谁要去。我听到这里,心头升起一股莫名之火,好歹我男人过去是你们老板,你们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而且我男人也是当过县长的,这点小钱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住,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我擦干眼泪,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现在就去银行取钱,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来,这公司就是你们的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不会为了这点工资而放弃整个公司,所以他们乖乖地让开一条道路,放我们过去。我马上拉着彭华的手,离开公司办公室,从银行取出现金,回来后对照花名册,给他们付好工资,然后锁上公司的门,搭乘一辆的士,来到那个城市的中心,在一家最好的餐馆里狠狠地吃了一顿。
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彭华一进餐馆,就失魂落魄地坐在餐桌边,什么话都不说。我当时就暗下决心,无论怎样,自己都要不顾一切真心对待眼前这个穷困潦倒的男人,更何况,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要不,他可以风风光光地当他的副县长。说老实话,要不是他当过副县长,我相信他也没有这么多钱给我,我也无法给他付完这笔工资,要解决这件事情,我只能向父母要了。我记得当时自己本来想告诉他我父母在青岛有一个集团公司,他可以先回去,到我父母的公司上班,我毕业后也马上回去,和他一起共同打拼。我相信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凭着我对他无怨无悔和无私纯洁的爱情,凭着我们两人的共同努力,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知道自己深深地爱着他,我也相信自己的爱情会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重新焕发男人的生机和活力,我知道他真的十分优秀。但是当我看着萎靡颓废且衣衫不整的他在酒桌上狼吞虎咽的样子,我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只是一个劲地给他碗里夹菜。后来,我们一直睡在宾馆里,除了做爱,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第二天早晨,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便轻轻地喊了一声你哦吗,看到他虽然仍旧是一声不吭,但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掀开被窝,和他从里面爬出来,穿好衣服,走出宾馆的大门,在街上随便找了一个小吃店,在靠窗的位置坐好,随便点了几个家常菜,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带着他,继续回到宾馆和他做爱。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两个人不分昼夜,昏天黑地,就这样一直沉缅于这种无休无止地缠绵之中。十天之后,我总算回到了现实当中,我说要不你到我父母那里去吧,虽说我们没有结婚,但我的事情父母还是知道的,他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他仍然没有说话,我以为他同意了,就提出要买回青岛的车票。当时我叫彭华在旁边等着,自己一个人站队去窗口买票,但是等我买到票回来时,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开始我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所以坐在原地耐心等他,没想到等了好久,还是没见他回来,没办法,我只好在火车站周围不停地到处找他,但是找了很久,仍然没有找到,我想他可能是等自己排队买票等了很久,等不及自己,便先回宾馆里去了,于是赶紧从火车站里跑出来,坐上的士,匆匆忙忙地赶回宾馆。
没想到,打开宾馆的房间,除了部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之外,其他的行李好象动过,但是彭华却不在里面。我打开密码厢,找到里面的钱包,却发现钱包里只剩下500元钱了,接着发现了他留给自己的纸条,纸条里这样写着:语,我没回公司,也不想依靠你的父母,所以我走了,你不要担心。只有一个学期你就大学毕业了,你要安心读书,不要到处找我了,到时候我自会找你的,语,我对不起你,这些钱算我借你的,今后一定加倍还你,请原谅。永远爱你的彭华。
看到这里,我才知道彭华是背着自己一个人跑了,我痴痴地坐在床上,头脑一片空白,内心里却痛苦万分。后来我一直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蒙着被子,偷偷地大声哭着,哭累后又晕晕沉沉地睡去,睡醒了又哭,哭累了又接着浑浑噩噩地睡,就这样,我一连在宾馆里住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后,我的意识开始慢慢苏醒,内心的痛苦似乎不再十分厉害,我决定还是按他说的,先回到学校先把大学念完。
我的家在青岛,父母开着一个家用电器制造企业,来长沙上大学是因为我厌倦了这个充满铜臭和欲望的商业社会,而青岛更是这个社会的典型代表,父母一直希望我就在青岛上大学,说离家近,商业气息浓,将来接管他们的企业时,这种氛围会使自己轻车熟路,如鱼得水,实际上他们一直知道我最不喜欢他们说的这个商业社会,我从小就向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总想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那种原始与宁静。为上大学的事情我们一直闹着矛盾,我甚至拒绝要他们养我。
为了自己的生活,我在读书之余打着几份工,没有人知道我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我总是一有空闲就带着电脑和相机到处旅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用一种叫做散文和诗歌的东西写出来,和图片一同拿到时尚杂志上面去发表,有时候也做一些广告文案和策划,以此来谋求自己的生存。大四实习的时候,我更是来到彭华的这个名叫凤凰的小县城,在县旅游公司做文案,他那时是这个旅游县城主管旅游的副县长,不可避免地我们开始了工作上的交往,随着接触地增多,他的个人魅力越来越让我着迷,在他眼里,我特立独行的策划和别具一格的文字,让他看我时总是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喜欢。后来,自然而然地,我们就超越了工作上的交往,成为难分难舍的一对情人,当然,他仍然不知道我的家世,他总说不知是我迷人的长相还是我诡秘飘逸的文字和照片迷惑了他,使他欲罢不能。后来,我们两人的关系很快就被他老婆知道了,虽然她是个很美丽也很优雅的女人,但在这个小县城,她还是无法免俗,向他摊牌问到底是要她和家庭还是要我,我记得当时自己轻蔑地等着彭华对我说对不起然后跟她回家,但是最后的结局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他和所有包二奶的人不同的是,他当时竟然对她老婆说我不能没有陈语,只好对不起你和孩子了。第二天他们就偷偷地离了婚,没多久他就以在外学习的名义请了假,又叫我到旅游局去开实习证明,马上带着我回到长沙。没多久,他就在长沙开了一家旅游公司,后来听说南方有个县城出了锰矿,便把旅游公司关了,把所有资金全部投了进去,在那里搞了一个矿业公司,没想到他承包的所有荒山,竟然一直没有挖到矿。打电话叫我过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只是叫我过去,他说他很想我。我丢下功课,坐着火车,赶到他身边,看到他正被一群矿工围着,向他讨要工资。现在,我给他带来了员工的工资,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但是他却跑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名叫花垣的小县城的宾馆里,痛痛地想着他。
我真地好想好想他。我真的无法忘记这个名叫彭华的男人。他曾经是那么地爱着我,为了我,甚至连县长、连自己苦心经营了很久的家庭都没要了。但是,这个曾经为我放弃一切的男人,现在竟然说走就走了。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我真的想不通。如果是为了这个矿,他完全可以不必要这样啊,失败了,可以东山再起啊,资金不足,也不要紧啊,我相信自己只要一向父母开口,他们马上会毫不犹豫地打钱过来。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向他们开口要钱了,我想他们还高兴地等着我向他们开口呢,好歹我是他们的女儿,而且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今后的产业,不交给我还会交给谁呢?再说,他是谁啊?是我的男人。虽说目前还没有结婚,可是他为了我放弃了一切,我难道还会不选他做他们的女婿吗。话又说回来,他们的公司交给我不就等于交给他么?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天我一直疯狂地打着他的电话,但是他一直关机,没办法,看样子他肯定不会再来了,我在给他的手机发了一封短信之后,便回到学校,过起了等他的生活。这生活,要好痛有好痛。
他真的就象一缕轻烟,从此就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么?我不相信,也不甘心。但是,除了等他,我真什么办法都没有。
为了排遣这异常的痛苦,大学毕业后,我开始疯狂地进行着自己漫无目的地漂流。远方的生活,就象我永远都在寻找的男人,让人充满期待和渴望,吸引我到处疯狂地寻找。在我的想象中,他肯定在某个地方,张开他的双臂,苦苦地等着我。我相信,要我去等的男人自己肯定会等很久。我相信自己苦苦寻找的男人,一定会被我等到,那时候,我仍然会象过去一样,象一只快乐的小鹿,扑向他的怀里,伏在他的身上,向他不停地诉说,诉说我的相思,我的痛苦,我的寻找。
酒吧里,我坐在椅子里,头,趴在吧台上,双手漫不经心地玩转着手中的一杯湘泉酒。披散的长发,无助的眼神,象南方这个城市的夜景,安静而又十分忧郁。
每次喝酒的时候,我都以为会在此时碰见彭华。他,会端着一杯酒优雅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对我说,语,我来了,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做你永世永生的爱人。我脑海里总是不停浮现我们过去交往的一切场景,浮现他风度翩翩的身影,他意气风发的笑容,他神采奕奕的眼睛,他高扬着的浓黑的眉毛,还有他做爱时的姿势。
正在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原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端着一杯啤酒,碰了一下我的酒杯说,美女,被男朋友甩了是么?来,管他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了。说完,他一仰脖子,把啤酒一饮而尽。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中的这杯白酒圄囵一下子,全部倒进自己嘴里。他看到吧台上放着的是著名的高度白酒,再看看我空着的酒杯,接着提起酒瓶,给我的酒杯斟满,他自己也倒了一点,再次碰了一下我的酒杯说,我敬你,干了,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我说,你给我滚,我男人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会把你撕成两半的。那男人见我喝多了酒,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的身边。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端着酒杯,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我拿起酒杯,透过这白色的液体看着他。说老实话,这男孩子长得真是不错,颀长的身材,俊朗的脸,好看的眉毛,大而清澈的眼睛,浓黑的剑眉,是我最欣赏的那种。
我喝下一口酒,这时候视线里的这个男孩子变成了年轻的彭华,梦幻而又虚妄。我抓住他的手,彭华,别扔下我,我找你找得好苦。
“小姐,你好,能请你跳支舞吗?”好听的男中音,简直就是我的男人。我扑向他,抓住他的肩膀:“彭华,我好想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音乐声此时舒缓而又抒情,象山谷里的幽泉,在这个幽暗的酒吧里流动,甜蜜而又让人沉醉。我的头深深地伏在他的肩上,身体象面条一样柔软,紧紧地贴着他,一语不发地和他一起,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地舞动着,所有的物体都象是在燃烧。
渐渐地,我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梦却特别清晰。我梦见彭华正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全身。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个男人正把我压在身下,他的双手,正在我身上不停抚摸着。我想喊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但是嘴却被他柔软的舌头塞住了,我什么也喊不出来。后来,他终于进入了我的身体。除了随着他蠕动的身体不停地运动,除了躺在他的身下幽幽哭泣,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更加想念彭华。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男人完事了,他伏在我耳边对我说了许多温柔的甜言蜜语,又告诉了我他的手机号码,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在宾馆开下的房间,留下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呼唤着彭华的名字,哭了又睡,醒了又哭。
第二天早晨,那个男人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正泡在浴缸里睡觉。听到外面用力的敲门声,我醒了过来。听见他在门外大声说,千万不要做傻事,我对不起你,也放心不下你,请你开门好吗?
我站起来,打开卫生间的门,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有点尴尬,但显然又很想看我的身体。末了,他的理智终于战胜了自己的欲望。他从衣架上取出浴巾,将我的身体包好,把我抱在床上,他自己也在我的身边坐下来。
我闭上眼睛,任由他低着头,坐在我的床边。没有多久,我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这么香甜,这么踏实,彭华,也是第一次没有进入我的梦境,搅起我无边无际的痛苦。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十分轻松。看着旁边的那个男人,此时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我的旁边,我心里一阵感动,对他的怨恨慢慢消失了,一种柔情慢慢升起来。我对他笑了笑说,我昨天和你都那样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告诉我啊。见我醒来了,那个男人的忐忑不安慢慢消失了,一种轻松和幸福的表情开始写上他的脸。他说他叫张杨,开电脑公司的。我叫陈语,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之后,把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他身边移了移,双手抓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把玩着。他闭上眼睛,任凭我的双手,慢慢地开始在他的身上滑动,但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不行,我已经伤害了你一次,不能再伤害你第二次了,我不能象那个叫做彭华的人一样。
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流下眼泪,我什么也不能做了。我小猫一样躺在他的身边,无声地流着眼泪。
我本来想第二天清早就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的。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想好好地在这个安静而又繁华的南方城市住上一段时间。但是在分手的时候我告诉张杨,我晚上就要走了,请你别再找我,我会记着你的,但是我更加无法忘记彭华,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他而活着。
后来,我一直没在酒吧里遇到过张杨,我也一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许多个夜晚,我都在这个城市的所有酒吧和KTV包房里到处流连。但是,我仍然没有遇到那个叫做彭华的我的男人,我也没再遇见张杨。我仍然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抽烟,写作,翻阅我们过去的照片。在照片里,我一次次抚摸着彭华的脸,一次次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但是每次一到晚上,我就会无比清醒,精心打扮一番后,从自己的黑屋子里走出去,继续朝酒吧里走去。
夜,仍然象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神秘、美丽而又极具诱惑。我发现这个城市的夜晚美丽极了,那种迷离的沉静与空灵,那种神秘的妖治与妩媚,让我欲罢不能流连忘返。我爱上了夜,我发现自己只有在夜晚才会文思泉涌妙笔生花,我发现自己只有在夜晚才能够深入美的实质和绝妙。夜晚,是自己快乐的源泉。我开始留念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我开始经常出入这个城市的酒吧和舞厅,喝上一杯酒,静静地看着四周,然后乘着一点点酒性回家写我的东西,做我的照片,署上彭华给我取的叫语的笔名,寄给那些时尚而又稿酬丰厚的杂志,让他们源源不断地发表出来。
湘西部落,是我来得最多的地方。坐在吧台上,端起酒杯,透过透明的液体,看着周围的人群,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和温馨。
音乐响起的时候,我从座位上走下来,来到舞池里,晃动腰肢,尽情地舞动。
这时候雯和红红走了过来。她们照样喝了很多酒。雯搂着我的腰,红红抚着我的背,一语不发地贴在我的身上,跟随我一起忘情地舞动。迷醉的目光,诱惑的眼神,蛇一样软软扭动的身体,如同这夜晚,是那样地迷人,那样地性感,那样地极具诱惑。就这样,我们三个人,一直紧紧地贴在一起,在这个酒吧尽情地疯狂舞动。
雯和红红是我在这个南方城市遇到的两个女孩子。我们都是在这个名叫湘西部落的河边酒吧里认识地。那个装修得象原始部落一样的酒吧里,水一样的音乐,在空蒙的小屋里迷一样地流淌着,迷离的灯光打在河面上,把河水弄得奇幻而又朦胧,然后又从河面反射回来,映在人的脸上,映在满屋缠绕的藤萝上,真的就是人间的仙境,让人沉醉。
记得那天在湘西部落,我刚喝完一杯酒,就情不自禁地走下舞池,随着曼妙的音乐,一个人跳起舞来。先是雯走了过来,她搂着我的腰,陶醉地闭着眼睛,随着我跳了起来,接着红红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一曲跳罢,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突然感到一阵失落,扔下她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仰脖子,半杯湘泉酒就被我一干而尽,然后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她们仍然还环坐在我的左右,关切地注视着我,而周围的音乐,在我听来更加让人迷醉。见到她们这样,我迅速擦干眼泪,对着她们宛尔一笑,她们便扯着我的手,把我拉回舞池,亲昵地拥抱着,继续开始我们疯狂迷醉地摇摆,跳完一曲后,我们又坐回到吧台喝酒,喝完再跳,跳完再喝,直到酒吧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我们才互相搀扶着,离开那个酒吧。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分手的时候,她们告诉了我她们的地址,并要我第二天和她们出去玩。第二天,我准时带着照相机,来到她们共同租住的房间,准备和她们一起出去,到郊外一个极具原始诱惑的村庄拍照,当时她们还没有起床,雯给我开门后还想继续赖在床上。我一边笑骂着说你们这两个懒妖精,快点起来,一边揭开雯的被子,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身体,我马上叫她别动,这么美丽的身体我要拍下来。闪光灯闪了一下,我为雯摄下了我的第一张人体作品,雯愣了一下,接着按照我的吩咐,做出各种姿势,任由我拍照。旁边床上的红红也褪去了乳罩和内裤,要我拍她的身体。我们再也没提去郊外旅游的事情,继续听任手中的相机卡嚓卡嚓响个不停。后来,我从家里取来摄影器材,在她们的出租屋里搭成一个简易的摄影棚,整整一天,我们都是在她们的家中度过的,她们则按照我的要求,在床上、窗台、椅子上不停地做着种种撩人的姿势,一切仿佛都象是在天堂之中梦幻般地发生着,她们则是两个魔幻般的天使,充满幻觉般的美丽和神秘。
晚上到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向湘西部落走去。
湘西部落里的灯光,神秘暖味,象一个蒙着面纱的裸体女人,充满着无穷无尽地奇幻和朦胧。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就象是在梦中缥缈的晨雾里穿行于花间和草丛里的花蝴蝶,甜蜜而又沉醉。
一个大腹翩翩的男人,端着酒杯靠近我们。来,小姐们,我敬大家。看着他笑容可掬的样子,我们举起酒杯。红红说,敬我们酒你就要先干,而且每个人都要干一杯,你先喝。那人对着红红,一饮而尽。红红把湘泉酒瓶举起来,往他的杯子里倒满酒,对他说,对不起,我们喝的是白酒,你刚才喝的红酒不算,这杯才算,哈哈。他说,你们这么漂亮的小姐,能够让我陪着喝酒,真是三生有幸,醉死了都心甘情愿。说完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红红说,这是第二杯了,你敢喝吗?那人说,这有什么不敢的,美人杯下死,做鬼也风流,男人大丈夫,来到这里,就是时刻准备做风流鬼的。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再也不敢把酒杯高高举起了。他喝到一半后问,能不能做两口喝啊。红红哪容他把话说完,马上把他手中的酒杯送到他嘴边,把里面的酒一古脑倒进他的嘴里,同时对着他媚媚地一笑,大哥,你还敢喝吗?有、有什么敢不敢地。他这时候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了,一屁股歪坐在旁边的沙发里,来,今晚难得见到你们这三个天仙一样的人,要我做什么都做。但是等到红红要往他酒杯里倒第三杯酒的时候,他已经瘫坐在沙发里,靠着吧台,沉沉睡去了。哈哈,我们三人一阵大笑,互相碰了一下杯子,然后拥抱着,冲向舞池。
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来到大街上。被凌晨的冷风一吹,我们开始有点清醒。雯说有点饿了,红红说她也饿了。听到她们说要吃东西,我便留了下来,陪她们在街边摊上吃夜市。刚好吃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也来到这个夜市摊上,在红红的身边坐了下来。红红说你老是跟着我,是想要勾引我么?那男人说,小姐,你真漂亮,我主要是想请你喝酒。红红说你准备今晚请我们客是么?那人说,能够给你们这样漂亮的三位姑娘埋单,真是我的荣幸,谢谢小姐赏脸。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抬起头,看着这个城市的夜空,湿湿的空气里飘着一缕稀淡的湿雾。雯呢,则点燃香烟,把头埋下来,吃着面前的食物。不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喝干了第一厅啤酒,酒兴也越来越高,等我看到雯熄了手中香烟的时候,我便结了帐,先和雯离开了那里。
半夜的时候,我感到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我被酒精的折磨弄醒过来。我睁开双眼,这时候我看见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一缕缕轻柔软和的月光。我好久都没在这座城市看见过这么明亮清晰的月光了。我透过清朗的月光看过去,只见身边另外一床花绵被盖着雯的头。这是一座出租屋,自从我和她们认识之后,我就在她们原来房屋的隔壁租了一间房子。我虽然有点奇怪,雯为什么没去隔壁她自己的房间,而是和我睡在一起,但是我仍然没有多想,而是轻轻地揭开被子,只见她全身绻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说雯你怎么来我这里了?雯没做声,仍然绻缩在那里。我打开灯,钻进她的被窝,她伸开雪白的臂膀,把我抱在怀里。
第二天,当红红和那个男人一齐出现在我和雯面前的时候,雯说,你们昨天怎么没走,是惦记着我们,还是想请我们出去游玩啊?我发现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烁地盯着昨晚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我借口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出去,便一个人呆在房间,写着我的文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只是焦燥不安地在里面走来走去。那天他们三个人全部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烟,头晕脑胀地想着彭华,想着雯和红红,以及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们都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打我的电话?我想,她们是不是也象彭华一样,该回来的时候才会回来,如果他们不想回来,即使你想到处去找,也只是徒劳。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等待,我知道,自己除了等待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二天,当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她们回家了。看得出来,她们十分高兴。一进我的房间,她们就递给我2000元钱,一条项链和一瓶香水。雯抬起我的头,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说,语,你怎么啦,气色怎么一点也不好啊,眼睛里竟然还有血丝呢。说完后还把我的头抱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我的头发。红红则在我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她们昨天如何用一个上午的时间,逛遍了附近所有的商场,那个男人如何请她们去高级场所享受高级的服务,她说,没想到他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人还算不错,给了我们每人2000元钱,一条项链和一瓶进口的高级香水,还给了雯两条芙蓉王烟,他竟然没有忘记你,也给了你一份一样的礼物。雯说他们在大街上热烈拥抱的时候,红红眼睛里还流下了一点点泪水。
对于雯和红红的过去,对于她俩的职业,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不想打听她们的什么。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漂泊,我已经习惯把自己尘封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掩埋在对彭华的思念之中,除了对彭华敞开心扉,我早就习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对外面的世界,对身边的过客一律漠然处之,淡然对待。我一次次对自己说,这个世界,除了彭华之外,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拥有,我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找到那个叫做彭华的男人。我的男人,才是我的一切。
但是,当她们从手中拿出钱、项链,并且对那个男人给于自己的赠与这么津津乐道、喜笑言开的时候,我不禁对她们的职业产生了好奇。是啊,这些天来,她们一直陪着我到处旅行和摄影,也没见她们要去上什么班,要去做什么事。我每次问她们没有耽误你们吧,她们总是淡然一笑,说哪能呢,能给你当模特,真是我们的荣幸啊。我当初甚至怀疑她们是有钱人家的二奶,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什么男人来这里找她们,她们仍然每天白天和我出去旅行,晚上流连于那些酒吧和KTV包房,喝酒、跳舞,唱歌,然后和身边走来的男人说话。好在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我一直认为,我们都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过客,几绺小小的人世间的尘烟而已,只不过暂时纠结在一起,暂时互相认识互相来往,又何必那么在意别人,刻意去追究别人在做什么呢。所以我仍然对她们的一切不闻不问,继续和她们往来于这个南方城市的各个酒吧。
现在,我和雯、红红坐在靠近音响旁边的一排皮质沙发里,拿着酒和饮料,一边姿态优雅地喝着身边的酒水,一边看着KTV房间里跳舞喝酒的人们。
三个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坐在我们身边。多么美丽的小姐,我们能坐下来么?帅哥,麻烦你给我多加点白糖。我伸出弯弯的尖尖的手指,把服务员递给我的茶杯往他面前一放。那男人三十来岁,除了肚子有点发福之外,其他的都还可以,可以说是我比较欣赏的那种。他没有象歌厅里的那些男人,粗声大气地喊着服务员,而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亲自去总服务台那里,取出银色的小匙子,往玻璃杯里加上三匙子白糖,末了还央求总台服务员,取出一小盒白糖,拿了个托盘,放在我面前。说老实话,他的这种举动,让我感动了好一会。
我端起茶杯,透过盛满绿色液体的玻璃杯仔细看着歌厅里若明若暗的灯光,看着眼前的迷幻和朦胧,末了,又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个男人,我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碰到的这个男人,还算不错。我轻轻地喝了一小口茶水,说老实话,糖和茶都刚好,是我最喜欢喝的那种。我再一次透过杯子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而又迷醉。我甚至有点想唱歌了。
迷离的灯光下,一个男人,正拿着一支话筒唱着一首叫做《别让我一个人醉》的歌。可能是多喝了些酒,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嘶哑,但是因为他唱得深情而又沧桑,和歌里的内容恰如其份地好,给这首歌平添了无穷的感伤和魅力。这首歌好象就是为他此时而写的,弄得我都有点想喝酒了。
其他的人,则纷纷拉起身边的女人,往歌厅的舞池中央走去。雯,也被旁边的男人拉了过去。红红,因为那男人坐了一小会,就站起来说小姐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往厕所走去,所以她歪歪地坐在我的旁边。我怕身边这个男人也要带我去舞池跳舞,怕他跳舞的样子破坏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趁他还没有站起来,弯腰向我作出邀请手势的时候,我便站了起来,扯起身边的红红,搂着她的腰,慢慢地滑向舞池。
到了舞池中央,我们两人一起腾出双手,搂着对方的腰,全身紧紧地贴在一起,跳起贴面舞来。暗淡的灯光下面,我们象两条紧紧缠绞着的水蛇,忘情地一起互相扭动着。我知道,红红在我们今天晚上来歌厅之前,一个人出去了一躺,回来之后就醉熏熏的,所以她的情绪有点亢奋。我慢慢地把紧紧搂着她腰的双手滑向她的屁股,同时把她的屁股往上抬了抬。她的屁股圆润而又丰满,手感十分舒服,说老实话,和她跳贴面舞既是为了防止她把我的手往她的身体里面牵引,也是为了防止她在我身上乱摸。此时她的身体,象泥一样柔软,牢牢地粘在我的身上,小脸贴着我的面部,嘴里还时不时用气息吹着我的长发,乖巧而又温柔。直到歌子唱完,我们才睁开眼睛,离开舞池,回到那个沙发里的时候,她还斜斜地牢牢地箍着我的腰,慵懒地靠在我的肩头。
雯此时坐在对面的那排沙发上,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停地说着什么,一点也没有过来的意思。
那个男人仍然坐在我的身边,看到红红把右腿抬起来,搭上我的大腿,头埋在我的胸脯上,他把身体移过去一点,然后低下头,把嘴巴靠近手中的乌龙茶杯,轻轻地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在幽暗的灯光之下,我一边抱着红红的腰,同时把她的头往我的肩上移了移,一边偏着头,看着那男人一头柔软乌黑的头发埋在氲氤的的雾气之中,我的心温暖而又潮湿,下意识地把身边的红红搂得更紧了一点。
一个大腹翩翩的男人靠近我们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边喊着张老板你坐,一边端起旁边的葡萄酒杯,说张老板欢迎你到我们美丽的南方小城,来我敬你一杯,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个叫张老板的男人喝完他敬的那杯酒,又从玻璃桌上的酒瓶里,满满地盛上一杯,把我的菊花茶端起后,向我塞来。他笑容可掬地说,来,小姐,为了我们美丽的小城,为了今天这夜色,这歌厅,我敬你一杯酒。
看到那个男人向我们走来,我赶紧偏过头,低头看着枕在我肩上的红红,做着沉浸在自己无限遐想里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等到他们手中两个玻璃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之后,我象是从陶醉中回过神来,抽出抱着红红的一只手,端起他递过来的茶杯,和他们两人轻轻地碰了一下杯子,高傲优雅地轻轻啜了一小口。那男人见我喝过茶水,笑容可掬地说,小姐我可以坐下来么。我虽然没有点头,但是把身边的红红象征性地往我面前带了带,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把自己的身子欠了欠,那个叫张老板的男人就端着空空的酒杯,侧坐在红红的旁边。我旁边的男人见他坐了下来,赶紧站起来,然后弯下腰身,往两人的酒杯里倒酒。这杯酒喝了之后,两人开始自我感觉良好地向对方说出一大堆互相赞美的话来。
望着他们两人谦虚合顺和恭敬真诚的样子,我的嘴角轻轻地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舞池里,男人女人们正扭在一起,随着曼妙的音乐,跳着亲昵暖昧的舞步。雯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正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看来,那个男人不错,使雯跳得十分投入,两人跳舞的样子动感而又缠绵。而我身旁的这两个男人,则正斜坐在沙发的两边,隔着我和红红的身体,谦逊有礼地说着互相恭维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们此时竟然显得十分滑稽和可笑。我一边看着舞池里面的雯和那个男人跳舞,一边装着正在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说话,隅尔也向他们两人的脸上瞟上一眼,虽然我的表情仍然娴淑、妩媚、高傲而又十分雅致,但是我还是差点要笑出声来。显然,他们正在因为我和红红的存在,神态和谈吐都显得优雅而又精致。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马上收住既显得无所谓同时又清高孤傲的眼神,同时把红红的右腿从自己的身上取下来,把她的头从自己的胸脯上移开,斜斜地倚靠在沙发背上,自己也正了正身子,把双手放在大腿的两边,把胸脯和脖子挺了挺,好使自己的神态更加端庄而又沉静。
看到我的动作,两人的说话声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这时候身边的红红也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恢复了过去那种常态,亲昵而又轻佻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显然,酒精再一次刺激了她,她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这时候我听到红红旁边的那个男人说,小姐你喝醉了,来,喝杯热茶。红红说了声谢谢之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到她一口气喝干了那杯茶水,我身边的男人赶紧端起旁边的茶壶,绕过玻璃茶几,给她的杯子里续上茶水。
这时候,音乐恰好停了下来,只剩下闪闪的灯光在歌厅里如梦似幻地飘来飘去。
雯仍然没有过来。他们仍然没有说话,但是却都自顾自地喝起了杯中的红酒。
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那个大腹翩翩的男人准备端起手中的酒杯,转身离开的时候,红红却往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一点红酒,然后对他说,来吧,老板,你陪我喝一杯好么。
那个男人显然十分高兴,把杯子放在红红端起的酒瓶下,任她倒进大半杯红酒,接着他侧过身来,问我小姐,你也喝好么。我虽然也想喝点酒,但是当我看到旁边那个男人也侧过身来,鼓励地看着我说你喝一点吧的时候,我有点生气,于是温柔却又坚定地说,我今天不大舒服,不想喝酒。看到我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们都没再坚持要我喝酒,而是和红红一起碰了碰杯,把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他们三人又喝了很多酒。红红开始和那个男人扭在一起跳舞,亲昵而又大胆,那个男人唱歌的时候,红红则和我旁边的那个男人跳,当然,他们隅尔也会请我跳舞。后来,他们三人开始了喝酒、唱歌、跳舞的游戏,下半场他们三人几乎轮流包办了所有的曲目。这正是红红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场面,我看着他们三人热情缠绵地移动在舞池中央,时歌时舞,歌舞都深情而又热烈,不知不觉,我的眼里慢慢流出了眼泪。
当我带着雯和红红来到出租屋的大门时,发现刚才那三个男人也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我正感到奇怪的时候,走在身后的雯和红红打开了她们的房门,有两个男人马上跟了进去,刚才和我在一起的男人要跟着我过来的时候,被红红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往她们的门里面扯了进去。我感到非常奇怪,正准备跑过去的时候,她们的门却关了,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哗哗哗地流水声。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彭华,我到处漂流,见到过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彭华宠着爱着护着的小女生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她们此时正在做什么了,想想和她们交往的一切,我一阵后怕,赶紧跑到自己的房间,澡都没洗,衣服也没脱,爬到床上,拿起床头我看了无数次的彭华的照片,仔细地抚摸着他,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彭华,你在哪里啊,我一次次在心里呼喊着他的名字,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是被一阵阵敲门的声音惊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头重脚轻,全身酸痛,手脚不听使唤。我只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同时伴随着雯和红红的大声尖叫,语,你怎么啦,都一天多没看到你出来了,快开门啊。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没料到,双脚一阵发软,刚走一步,就摔倒在地板上,接着我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
她们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见我这样,雯一把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嘴亲着我的额头,天啦,你发烧得好厉害。红红则给我梳理整齐,两个人搀扶着我,在街上拦了一辆的士,来到医院里。那是我在外面第一次遇到病痛。后来听医生说,这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是我长期以来的焦疑和心里郁结所致,那次我在医院里整整昏睡了两天。
在我昏睡不醒的时候,雯和红红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我开始清醒的时候,她们则陪在我身边,不停地和我说话,她们说我在昏睡中不停地叫着彭华的名字,她们才知道彭华是我的男人,现在不见了,我正在天涯海角到处去找他。病好了一点,我对雯和红红说我很累,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正在家里苦苦地等我回来。彭华我也不找了,我现在不想要男人,我想要安静下来认真思考我的生活。看到我的病情渐渐好转,她们不停地听着我喋喋不休的诉说,不停地说着好字,等到我的病完全好了之后,她们说出了自己的职业。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样,她们的职业是妓女。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对她们的妓女身份慢慢地变得不是那么太在意了,我对她们说你们和我去青岛吧,我要给你们新的生活。她们说好。红红对我说,我们这几天陪你好休息一下,等你病好了之后我们再说,我们一下子要离开你真的好不习惯呢。雯还亲了一下我的脸,把我的身体也偷偷摸了一下。我媚媚地笑着说,那好吧,出院以后我和你们疯个够。
从此,我把过去和彭华在一起的照片全部压进我的拉箱里,不再去想他,不再去看他,我开始觉得彭华和过去那些事情一样,离我十分遥远,他们都只是我心中的一个伤痛,隔着漫长的时空。雯和红红告诉我她们的职业之后,在我面前开始毫不掩饰地勾引着面前的男人。每天陪着她们浪迹在各个酒吧和歌厅,我看到的全部是男人和女人以及他们的性爱,全部是金钱、交易和玩弄。现在,我领略到了一种全新的但又十分陌生的生活,我开始觉得自己过去的一切十分幼稚,爱情原来是那么不堪一击,充满致命的弱点。
虽然我只答应陪她们一些时间,但是很多天过去了,我仍然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南方的城市,带她们回到青岛。对于她们的生活,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是我作为清醒的旁观者,一直间接地体验着其中的一切。那么多天过去了,我一直再也没有好好去工作,以至于很多杂志社都认为我从这个行当消失了。实际情况是,我虽然没有把眼前的事情写出来,但是我一直用心忠实地记录着每天发生的一切。
我仍然跟着雯和红红两个人,出现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酒吧和歌厅。我们磁性极强、极具穿透力的歌声和妖魅一样的舞姿吸引着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红红的热情奔放、雯的沉稳和妩媚,是这个城市男人和女人之中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我们三个人,都天生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我们天生的诱惑。
那天晚上爸爸打电话询问我近况的时候,我正在一家名叫翡翠之夜的歌厅里和身边的一个男人跳舞。此时那个男人的手正在我的臀部不安份地揉捏着,绯红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我的脸蛋和胸部,仿佛要把我一口吞下。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红红的乳罩里塞着几张百元大钞,雯正在因为划拳输了而一边暧昧地僻让着男人摸向自己身体的双手,一边喝下一杯杯葡萄酒。我也喝了很多酒,让那男人紧紧地搂着,以至于没有听见爸爸的电话,后来的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因为她的电话被我设在震动的位置,所以才知道他们正在找我,找我的主要目的,仍然是叫我回来,当然我知道爸爸妈妈仍然十分想我。说老实话,我也十分想念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一曲跳完,我便找到她们说我爸妈来电话了,要出去接一下,可能是因为雯又接了一个电话,有客人要她们去别的地方,红红便谎说今天不舒服,提出要把钱退还给他们,虽然其中有个喝醉了的男人被她惹得十分愤怒,甚至还准备动手打她,但是因为她给自己陪着的那个男人留了她的电话,又找到他的同伴,弄出种种手段,才使他们觉得在公开场所打她,传出去了不值得,所以他们才在散场后没跟出来,而且竟然没有收下红红退还给他们的钱。我们才得以走出身后这个灯红酒绿的歌厅。
离开歌厅后,我站在凌晨的街边吹着凉爽的风,看着城市里那片灰蒙蒙的夜空,看着身边穿红着绿到处游荡的男女,我说你们两个人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然后斜靠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下,取出手机,给爸爸和妈妈回电话。
爸爸问我彭华找到了没有,他们说找到了的话,就带回来。我说没有。妈妈说,不管找没找到你都要回来,爸爸妈妈想你想得快疯了。听着我和家人的对话,看到我怅然若失地样子,雯给刚才打电话那个人小声地回着电话,扯谎说有个姐妹喝醉了,我们得送她回去,礼貌地拒绝了那个男人,然后围在我的身边,仔细地听着我说话,看着我的表情,好久都没有说话。
和他们说完话后,我又对着迷蒙的夜空,痴痴地看了看头顶的星星,然后长出一口气,装着轻松调皮地样子,媚媚地笑着说,雯、红红两位姐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是酒吧还是歌厅啊?雯,你刚才不是接了个电话,有几个男人啊,今天我要把自己喝醉了,然后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要不,明天我就回去了。这个南方城市,再也见不到我了,哈哈,再见,我的南方之城,再见。
语,你没什么事吧。她们轻轻地喊着我的名字。雯说,刚才来电话说有三个男人找我们,我已经回电话拒绝了他们,语,我们今天什么也不做了,只想请你吃夜市,喝点酒后好好陪你睡上一觉。
那就走吧,我们三个人,手牵着手,欢快地叫喊着,冲向旁边的夜市摊。
那晚我们三个人,一个人喝了一瓶酒鬼酒,把旁边的男人看得眼都直了,口哨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喝完酒后,我们三个人,不再象过去那样打的回去,而是互相搀扶着,向我们的出租屋走去。
在灯火明亮的这个城市,在闪闪的红灯和无数电视幕墙装饰着的繁华大街上,我们勾肩搭背,一摇一晃地穿行在回家的路上。
亮晃晃的路灯,拖着三个长长的影子,在纸醉金迷的大街上,婀娜多姿地向前移动着。此时的红红,上身穿着一条火红色的低胸裸背露脐紧身吊带上衣,硕大的乳房在窄小的紧身上衣里面,象往来奔突的两只小免,随着走路的姿势不停跳跃着,仿佛时刻会从里面跳出来。深邃的乳沟两旁,零星地贴着许多亮晶晶的小圆片,象一条迷人忘我的河流,让人充满无数甜蜜痛苦地遐想。乌黑如瀑的长发时隐时现地遮挡着雪白柔顺的脊背,一团黑色的神秘诡异的刺青贴在靠近胳肢窝的背膀旁边,随着长发地摆动忽悠悠地闪现着。圆润柔滑的肚脐眼下面,穿着一条雪白颀长的紧身低腰长裤,屁股显得丰满而又圆润,身材高挑而又娇艳迷人。雯呢,仍然穿着一条雪白飘逸的长裙,挺拔的乳房上罩着一件腥红的内衣,沉静娴淑而又不乏诱惑。我想起了她们迷幻一样的身体,已经多次被我摄进照相机里,又拿给那些时尚的杂志发表,带给我无数的荣誉和钞票,我得感谢她们。我知道自己仍然是三个人当中最为俏丽清纯的一个,一身的书卷气,包围着自己一米七五的身材,纤弱细柔的腰身,精致性感的嘴唇,特别是那种迷离的眼神,散发出来的淡淡幽怨,只要是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心疼和沉醉。
在这座不夜的城市,我们三个人所到之处,仍然可以经常听到响亮的口哨声,时刻见到女人羡慕嫉妒和欣赏的眼光,见到男人一路跟随地充满肉欲的眼睛。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在我们面前停下来,紧张兴奋地痴痴地看着我们。雯对他抿嘴一笑,他迅速地跑开,钻进一家通宵网吧,在临进网吧的那一刹那,又十分依恋地转过头来,一张小脸绯红无比。一驾摩托车,正准备从我们面前疾驰而过,但是一看到我们,就来了个急刹车,车尾摆动了几下,差点滑倒在地,撞上旁边的栏杆,头盔下的那双眼睛,燃烧着血红的光芒,仿佛要溶化我们。一辆奥迪车在我们面前嘎然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开车的竟然是张杨。他从驾驶台上走下车,然后弯着腰,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这时候走下来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张杨正准备抬起头,让那个女人挽着自己手臂的时候,他看到了我,脸,马上红了起来。嗨,帅哥,陪女朋友上街啊。不知道为什么,尽管那个晚上红红喝醉酒了,但是却好象认得他,对着他嗨了一声。他则装着不知道红红对谁说话的样子,假装朝四下里望了望,然后做出确认不知道是谁在喊谁的样子,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去,然后却又在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打量着我。别闹了红红。我说,我们赶紧走吧,我快坚持不住了,快要吐了。我拉了拉身边的雯,使得雯也随着我拉了一下红红。
好不容易到家了。我们三人赶紧脱掉鞋子,躺在我的床上,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语,没什么吧,雯关切地问我,家里爸妈都好吧。红红也翻过身来,压在我身上,两眼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没什么吧,不要多想。我说没什么,我是谁啊,你们知道不,我家里爸妈开着集团公司呢,我男人叫彭华,过去是当过县长的呢,我什么没见过啊。
语,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事,所以才说胡话呢。雯这时从床上坐起来,把我也扶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我,接着说,语,今天我在你房间陪着你,你就放心睡吧。
什么啊,我哪里有喝醉酒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呢。说完,我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雯了。而那个男人,可能是原来打电话缠着要她陪着睡觉的男人。我知道雯想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但是她可能又怕我象上次那样晕倒之后不醒人事,所以对我放心不下,要在我的房间里守着我,我心里一阵感动。
此时我看见雯正在当着那个男人的面脱着衣服。她脱光自己的衣服后过来帮男人脱衣服。此时我的浴室里正放着热水,哗哗哗地声音,象这个南方的城市,充满着无穷的神秘和奇特的诱惑。正当他们相拥着走向浴室的时候,我看清了面前走过的这个男人,那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彭华么?彭华,我尖叫了一声。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我一看,真的是他啊。但是,还没等到他看清楚我是谁,我就晕了过去。
隔壁,雯和红红共同租住的房子里,红红正在陪着两个男人,做着那种事情。
通讯地址:湖南省永顺县文化局
邮编:416700
电话:13467983688
信箱:xiangfoying@163.com
博客:http://blog.sina.com.cn/zhongyandage
作者简介:仲彦,男,土家族,1971年生。迄今已在美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中国大陆、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发表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3000余篇(首),获沈从文文学奖等各种奖励80余次,入选《2001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2003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中华诗歌读本》等各种选集100余次,著有诗集《浪迹民间》、《生存归宿.仲彦诗歌选》、《仲彦诗选(上、下卷)》、《把我的思考从烈火中心取出来》、《请小心看好我的粮食和火种》、《我要为你准备很多甜言蜜语》,中篇小说集《你待我是否真的很好》、散文诗集《苍茫大地》等。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委员会委员,被《诗选刊》等数家刊物称为中国七十年代(出生)代表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