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有人在追云烟吗?---有!
见鬼!---云烟虚无缥渺,踪影无定,世人无须追,追也追不着,何以要追它?!
哪---咋说有呢?!
这里所说的“云烟”,乃是凡人造就的。它本是瘾君子们的手指间经常夹着的一种香烟。只因有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它做了手脚,特意用百元面额的人民币卷制伪装。从而使得两条十包装的云烟,其身价猛增百倍。
“受贿人想追逐名利,借花献佛,”却在无意中流失。其后又几经易手,而收受者却偏偏又都得而复失。从而使那本是没有生命的静物,居然像幽灵一般行止无常,犹如天上的云烟一样空忽、缥缈!
只因丢失了它的官员,生怕“露馅”败北,危及其政治生命前途,乃至全家之安危祸福,以致让他们有的气急败坏,而差点为之亡命;有人焦躁得如坐针毡,星夜穷追……因而,尽露其魑魅魍魉的狰狞面目。但侥幸的是那“云烟”虽飘飘然像是有意在作弄人,最终却是巧然而又出人意料之外地物归“原主”,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得以收场。
贪腐的官员未以此为戒而有所收敛。以追寻那“杳若云烟”之闹剧开场,紧锣密鼓地直演绎到坠落深渊以悲剧落幕。
自古“善与恶,正与邪”就是共生在矛盾中,并存于社会上。但“吏治明,官员清,民安宁,国家兴”乃和谐社会的象征。明代的《从政录》概括的清官是:“有见理明而不妄取者,有尚名节而不苟取者,有畏法律保禄位而不敢取者。”
可是,人类社会中向来是“知易行难”。就说“为尊者讳”的“贪渎腐”三个字,本应是大小官员都懂得的事。但一到名利场上,往往就昏昏然,直至忘乎所以了……
有甚者,他们把市场经济的“等价交换”法则运用到官场上来,大肆“以权易钱”或“权色交易”。在巧取豪夺中,既敛财又“劫色”。公子哥们无所不用其极,屡对幼少女下毒手。有年轻无知者落入其设置的罗网,与之“孽缘纠结,执迷不悟”,爱恨情仇相交织,离奇曲折,让人叹为观止。强者怙恶不悛,不齿令人咬牙;弱者生别死离,血泪涕零。
中国古时候的管仲早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遗憾者,我们有些
注;《史记-管晏列传》
官员其“仓廪”与“衣食”,本已够殷实而充裕了。讵知他们数典忘祖,肆意滥用公权力、不惜将典章与律法、职业道德与操守都置之脑后。自身为官不为民,却从一己私利出发,直至为不肖子弟的不法行为保驾护航,胆敢以身试法,铤而走险。
所以祸及一方,错乱不断。可耻又可悲者,莫过于在官员间的以权谋私中结冤积怨;而官民间更因积怨而成仇。从而陷进了错乱的旋涡中,有人公然挟制自己的小舅子行“性贿”;有的人更冒然“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用“以奸还奸”来进行冤冤相报……其天
理之所不容的罪恶行径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他们淋漓尽致地演活了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悲丑”剧,一直演到了“血泪流成河,好人的苦难反比坏人多!”
人生苦短。古往今来,无人不感叹:“人生在世过境云烟也!”
可悲可叹者,在这如同过境云烟一般短暂的芸芸众生中,偏生就有那么一小撮人,竟借“追云烟”登场,极其所能地展演了假、恶、丑,把不安分的人生加以“涂黑抹白”,活现了戏剧性。可由此造成的恶果,却给善良正直的人们带来了极为惨重的伤害。适如荀子所论断:“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
正因为他们“以欲忘道”,“风邪气浊”而破坏了祥和与稳定的社会伦理基础,从而给建立公正、和谐的社会造成无可估量的损伤与破坏……
公正,本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它就像阳光和空气一样,是人人皆可享有的,且无需任何附加条件,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这才是应有的公正,真实的公正。
有学者指出:“公正是亘古不变的人类最核心的价值观”; “中国不能独立于世界进程之外自创一个文明体。而必须遵循人类社会进步的一般规律。”※
诚然,悲剧终归是落幕了。但它留给了人们无比沉痛与无穷的忧思---人民需要有个公正的国家,百姓们期盼从上到下树立正确的荣辱观,希冀国泰民安,求索政通人和的愿望是何等之急切!然而人们务必清醒,建设美好和谐的小康社会,不可能是繁花似锦的坦途,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
注;摘自《公正是国家强大的起点》作者浙江大学戴旭。
追 云 烟 (一)
乡下俚语多,旧称“女大十八变”。现在又有新的说法,叫“女嫁十八变”。想起来说的也是。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水一泼出去,哪能不变呢!?
自从山花嫁人、应调入城。尤其自父母相继过往后,她回娘家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那些常在外面跑动的人,都有给大哥吹耳风:“你的妹子嫁了有权有势的魏家,如今什么都变了。她不但都已做了官,而且也已经发了财;她成日里忙着她做官的事,还把本来那有象征意义的名字,听说因嫌其俗气也都改掉了……像你这个土的直掉渣的穷哥,看来也该早被她给忘掉了吧!”
从杜山村小学及至村民们,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朵曾经给他们引以自豪与骄傲的山花,也日渐被人们淡忘了。唯大哥一人总时不时在念叨着她,可见兄妹一往情深。
世上本就充满着让人困惑与不解的事物。大哥怎么也想不通,做官既是那么的辛忙又劳累,就连回娘家都顾不得。可据他听人说,当今有的人还花大钱争着去买呢!
说是我的山妹子变了,是咋变法?变成个啥样?心里也没个底。不过,她倒是一年到头未曾往来了。常言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得亲自走一趟,好好地探望一下我的山妹子,这年也好过得踏实些。
杜山村在荒山野岭僻处,几年前就连自行车都进出不得,如今已经有了公路。挑起一担山货,大哥赶早搭车入城。
年纪稍大的山民是很少出门的,山城于大哥而言就是大城市了。何况他暌违一眨眼已经多年,那偌大的县城让他全然陌生。就连东西南北一时都难得分清,哪儿才能找得到我的山妹子呀?还好下了车,凭借预先备带的一个信封上的地址,边走边问。终于来到了一处新建的漂亮住宅小区---山妹子的新居所在。
大哥走进楼群,歇下担子,新奇地四处张望。正要找人细问时,忽见巷道闪出一个将近中年,脚上穿着高跟鞋,身着得体衣装的妇女。大哥抬起手,用袖口抹了一下脸,连忙迎上去叫了声:“女同志……”当即递上那只信封。正开口要问话……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让大哥一时惊诧得心直跳。待他揉了揉眼睛,定下神来细加一端详,“这不正就是我的山妹子吗?---我是来探你的呀!”
兄妹突然相见,既亲热又生疏。“野林藤弯绕,深山人直爽”。大哥心口如一,有所埋怨地直白:“一年到头都难得妹子回去见一面!”
妹子自知亏心,却借题辩解:“大哥有所不知,真的是让人不得安闲。就说今天本是双休日,可早上就被人请出门去办事了。好在你妹子坚决谢绝了人家‘共进午餐’的美意。否则可就让大哥找不着人了。”
“宝贝甥女和妹夫呢?”大哥问。
“小贝的学习成绩不算很好,住校‘提高班’补习,晚上就会回来,魏民省里开会去了。”
“那我可真来的不是时候了!”
“这有啥关系,他们父女不在,咱兄妹俩正好可自由自在,好好地聊聊。大哥多年没进城了,这次可得多住上几天,也好四处走走看看。咱这山城的变化可大呢!”
兄妹就地站着对话,妹子生怕让熟人见了有失雅观,忙对大哥说:“好了,咱赶快回家才慢慢聊吧!”话音未完,只见她都已经弯下腰,挑上大哥的担子就往前走。
论担子倒也不算沉,可妹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就像台上演戏一般,煞是好看。直让大哥差点没敢笑出声来。但心里立时觉得,不管怎么看,就是一点都不像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个山妹子呀?!
想当年她未进城前,深知我这做大哥的为了培养她,长年超负荷的劳作之艰辛。所以从小学到初中,直至师范毕业回山村来当了教师。年年寒暑假,她从不偷闲。
大哥说的也是。山妹子人小志大。“不能吃苦的人,终生反而要受苦”。她不但完全理解这话的深意,而且愿意身体力行。所以,她上山能砍柴,下地会种田,手提肩挑样样都能行。可眼下的她,咋变成如此的形象?!……
大哥意识到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些,也生怕妹子挑着那担子让熟人见了笑话。更怕万一扭伤了腿脚,弄得不好还须得上医院。所以他抢步上前,不由分说就夺过了担子。同时笑着对妹子说:“这里头有你嫂子放上的不少鸡蛋,还是我来比较稳当些。你就只管在前面引路吧。”
山妹子家中的冰箱和雪柜里,堆满了可吃的好东西。午饭做了好几道菜,兄妹俩亲亲热热地边吃边聊。那不及半瓶的“五粮液”,香醇得让大哥一入口,便晓得是高档货。平生可是第一次得享此口福呀!山妹子见大哥很快将把酒瓶见底,起身又拿来了一瓶“庐州老窖”就要开,大哥眼快,马上给按住了。
“那也好,晚上再慢慢地喝了它。”妹妹说。对大哥而言,这一顿午饭,吃的比之过年还觉得丰盛且可口得多。真没想到我的山妹子都已学得能做如此一手的好菜。大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暗自在回味与夸赞、感叹着。
兄妹长时间地拉着家常,妹子当然关心嫂子和侄儿们的情况,也没忘记问及年初时,预先托堂弟曦明他捎去的“金银礼”※以及山村和小学是否有什么新变化等等……
大哥一一回说:“金银礼400元如数收了,但妹子不该连爸妈的忌日也不回去。只寄钱不见人,钱寄的再多没人知晓。你不回去,人家要说是忘了本,无孝义;小学办得一般,几个你在校时的师友还常问及你的情况。当年你当了先进,总免不了是人家一致向上荐举的。不回去跟人家见见面,也当给他们写写信表示点情谊。人嘛,不管走到哪里,总是的有人缘,给人家好的印象,千万不能只顾自己,不管他人。
“像咱哪至今还一直在‘乱爱’而不成家的堂弟杜曦明,别的门道不去闯,偏偏看上咱杜山村小学后面的那一口山泉。胡乱盖起了厂房。就用那包括咱家等一大片村民,世代都在用它的那一口最大,也是全村最甘甜、最好的泉水,装成了大罐小瓶,各式各样啥子牌号都有的“矿泉水”。据说,还不到半年就赚了一大笔,人说都已经是‘先富先光荣了’。
“发了更想大发,这小子神通广大,竟弄来了推土机,硬是推土占地、现在成日里车进车出地忙活着赶工扩建。学校被搅得乱七八糟,一点也不得安宁。那本来就不大的操场,如今成了他私家的临时建材仓库和堆场;汽车进进出出,家长们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孩子会出事……嘿!可咱那当了乡长的叔,怎么就装聋作哑?学校与村民们都很有意见哩!
“还有,听人家说,这事不但乡里,就是县里都有人吃了他们的黑钱,暗中纵容、支持着他蛮干。你大哥虽不懂‘世事’,但我想呀,像这种把泉水装瓶就要拿出去卖钱坑骗人的事,咱县里头总该是有专门机关当管的。要不,你看一个县城盖了这么多的楼房,养着那么一大帮人马干啥用呢?!”
大哥长年扎巴在大山里,走往县城算是他生来到过的最大和最远的地方了;他胼手胝足,一身上下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乡巴佬。万万想不到他对人对事却竟能洞察秋毫,入木三分。
适才他的一席话,比之常听那些这个长、哪个官做的报告,甚至党校上的课都还生动,也要实在得多。但他哪知道社会现实的奥妙?直至今日他都不晓得,县里该管这事的就正是他面前的妹妹---质检局局长,还有他的工商局局长的妹夫;他哪能理解妹妹之所以不乐意回娘家,不就是生怕被知情的乡亲们,指着脊梁臭骂!
山妹子听了大哥的话,顿时每根神经犹如被扎上银针一样备受刺激而酸麻。尽管自己也算是个见过不少世面的科局级干部,可此时此地,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而茫然。一时怎么也找不出一句得体的话儿给大哥应答,更无从对他作出应有的解释,只好勉强地嗯!哦!噢!……
其实,她又何尝不晓得自己的职责?只因那叔、婶二人早早就登门陈情:“看在你弟弟年近而立迄未成家,也无个正当的职业与收入,如今总算胡乱闯出来了这一道道,就请你们给予网开一面吧。”
她早就知道丈夫本是未肯垂情的,可后来不晓得他们私下里有什么“接触”,就像吃了什么“药”
似地,竟然一反常态,当着他们的面客气又略带幽默地表示,“只要你们的侄女点头了,我还敢有
什么不同意见!”…… 天啊,如此把牌推给了她,这就大大让她难为情了。
山花的脑间如此一段短暂的浮想之间,大哥见妹子沉默不语,以为她是累了。工作人有午休
注:乡下习俗。指的是儿女们每逢先父母忌日,为寄予哀思与悼念而送给继承或者主事人备办祭祀的礼品以及香灼纸钱等之类的用款。
习惯,他要妹子进卧室去休息一下。妹子刚好也正想摆脱窘境,所以她当即便请大哥也进客房休息。
此时,大哥心里早已盘算好,且决意下午马上就回家。凭良心,留下来住的好、吃的好,也可以满县城逛逛。可是一看妹子那一身装扮,再看看她那每一间房子的陈设和布置。这一切就像一堵无形的高墙,虽然看不见,但无形中把兄妹都隔开了。叫人怎么也难以找得到从前他们兄妹那种融洽无间的亲近感。
最后,他动问了一下亲家公和亲家婆的情况。妹子告诉说:“婆婆都已退休了,他们也早就不住在老地方了。那里的旧房子早都已经拆掉,全盖起了新的楼房。现在他们住的比妹子这里,当然更宽敞而且还要气派得多。”
大哥接口,“倘按乡下习惯礼节,理当前去拜谒他们一下。”
“大哥要去,只能在晚上。等我先用电话与他们联系好了,妹子带你一道去便是。”
其实大哥枉有此心,他也本就在暗自度量,亲家当的官,在旧社会叫做县太爷。自己是个穷山民,见了也搭不上话儿,反而自讨没趣。于是当下便说:“不去也罢,今日跟妹子见见面,哥也就安心好过年了!现在交通方便,下午我就回家去。”
妹子怎么说也留他不住,大哥说走就要走。她深知大哥的倔性子,也只好作罢。
妹子很快搬出来了本就准备着的一大旅行包,说是一些穿不着的衣服;另外有两个装着烟酒的漂亮礼品袋;还有一个红包,说是给侄儿们和家庭过年添点东西用。随即她还挂通了单位司机的电话,要其来车。就这样妹子亲自陪送着大哥到了车站,兄妹自是一番依依惜别。
回程路上,大哥的脑子伴随着汽车声响,一直总在翻腾着。焦点是山妹子到底变了还是没变?老实巴交的山民,反反复复地对比,他自提疑问自找答案。
“论兄妹感情,没变。可她尽管亲自做了可口的饭菜,拿出一生难得喝到的美酒来招待。但现在一想,满肚子咋觉得很不是滋味。挥之不去的一件事,叫他更是越想越糊涂。记得那天堂弟杜曦明送来了‘金银礼’时,我曾对他说,‘人不来也用不着寄这么多的钱呀! ’
“谁知这小子哎---哟!大叫一声,显得惶惑不解。紧接着以冷嘲热讽的口气说:‘真是死疙瘩脑袋的大哥,400元就叫多?我差点嫌少不给珊花姊接手哪。大哥你成天埋在这山旮旯,一点也不知道社会上早就流传着,家有一顶当官的大盖帽,吃穿富贵有依靠。如今呀,珊花姊家里有的是两个当官的大盖帽,日日见财可不得了!你想想看,人家就连伯父母的忌日都宁肯花钱也不回来’。……”
这些,立时全浮现在大哥脑子的场景当然他是不会说出口的。但联系起来,这难道都当真?大哥心里未免直发蒙。论此行进城亲眼所见,细加思忖度量起来,似乎也怪不得这小子那天如此这般的说三道四。显然,山妹子的一家是发了,而且可以说是大大的发了!
就说三口之家,住了四房二厅的大套房;凡有睡人的房间和客厅,都安装有空调;光那四面八方的大窗帘用布,让山村好多户人家做被子都用不完;更离奇的是,全家三口人四个茅厕,即使是喊一二三,大家一起都屙屎、尿去,也还有一个挨不着屁股的;再说二室一厅都摆上了大彩电,要在山村,够上好大的一个角落的山民们共享咧!
没想到,当妹子开了一间叫书房的给大哥看一看,除了像新华书店一样,满架子都是书以外,又见有一台较小的电视机。他忍不住问“这么多的电视你们咋看?”
妹子笑了笑说:“那不叫电视机,是电脑的显视器。不过也可以像电视一样看,但它的功能要比电视强得多。在这里不但可以看书读报写文章,还可以看电影、听唱戏,琴棋书画,花鸟鱼虫……可说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以后哥哥要是有了一台,有事不必写信或打电话,甚至用不着亲自来往,用它就可以让我们兄妹面对面相见与谈话哩!
“你别看它静悄悄在哪儿,一把它打开运作起来,里面有各种历史的、现代的、过去的、当天的各种各样的信息资源;也可向它寻医问药,用它来做买卖谈生意……
“像咱们那闭塞的山村,那鲜嫩的竹笋在大城市,不仅价高且还是抢手货,可在我们那里很便宜也不好卖。可只要通过它随时都可查得到深圳、北京、上海等地的市场价格和供求信息……”
大哥将信将疑地听着他妹子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大通。既是如此神通广大,那般的好用,大哥当即顺口而问:“哪这要多少钱呀?”
“这是较早买的,当时是用了一万多元,现在大概不到万元就够了。”
大哥一听暗自咋舌,也就不敢多言语了。还有叫大哥更开眼界的是午餐做的菜,有的竟是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子里做成的。据妹子介绍说,这叫“围菠萝。”她一点也不在呼地说,一个也才“千把元”……
更让大哥捉摸不透的是,没见妹子走市场,家中要鱼有鱼,要肉有肉,香菇、虾米、好酒等等,要啥就有啥。当我突然决意就要回家走时,她像变魔术般的快捷,高档的烟酒以及红包,一切的一切,手去拿来。我还注意到了,她带我看了所有的房间,就差她刚才进出拿东西这一间始终没敢带我进去看过。
在大哥的脑海里,像展览似地陈列了她妹子一家的富有与奢华的景象。从而不由让他想起了,听说早年曾经叫响了好一阵子的一句口号:“共产主义是天堂,社会主义是天梯!”此话假若当真,那我的山妹子他们总算是先爬上去喽!
满脑子近乎胡思乱想之中,不知不觉汽车都已经进站到了终点。当即下了汽车,再转搭乘轻便车,赶返抵杜山村时,太阳就已经快下山了。他心里一算计,这趟进城,虽说挑了一担子去,但那全是些芋头和冬笋等等,拉拉杂杂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可妹子用了一个“三联发”(888元)的大红包,一大旅行袋衣服不说,加上那高档的烟酒,起码都得超千元。
经头脑一转悠,脚步很快便把人送到了小卖店。须臾,一笔小买卖果然很快做成。那差不多是二条的云烟交割出去,三四百元一入手。这可够大哥大半年以上抽“毛烟”的开销呢,所以心里自觉得乐悠悠的。
一手提着一个大旅行包,另一手是漂亮的礼品袋。大哥就像出远门而归的小商人,乐呵呵的走进了家门。老伴和孩子们马上都围了过来。有问:“怎么没留下,就这样像赶墟似地去了就回来?”
老实人有时照样也会说假话:“你姑姑正忙着,表姊住在学校,姑丈去省里开会不在家。要我下一次把你们全都带去。她家啊!现在住的房子,大得够咱全家的人都去也能住的下来呢!”
是真是假没人在意,反正大家听得心里都挺高兴就是。孩子们各自在挑拣着最适合自己的东西,我把那大红包交给了老婆(当然进村时的那笔小买卖收入是大哥的“自留地”)她一数,笑得合不拢嘴。我要她收好,快给我炒一盘小菜。早就听说茅台酒是国宴用的,好妹子这次送给了两瓶,今晚我就先来当他半个“国宾”吧!
晚饭后,老伴同孩子们,照样都到邻居家去看彩电了。唯独大哥一人,守着自家那台也是他妹子退下的大“黑白”。他初次当“国宾”,三盅浓香的茅台入肚之后,果不其然,似乎别有一番超尘脱俗的感觉---简直犹如飘飘欲仙的神情与气势!
他高兴的一边哼着山民的小调,一边自我陶醉地摇头晃脑在陋室里绕圈圈。而后才落座在那山民们特有的竹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面对着电视。但其神思根本就没在荧屏上。此时,借着酒兴,脑子里不由地接着下午回家路上的思路,继续围绕着他的山妹子而浮想联翩。转来转去,索性来它个“从头越”痛快。
大哥把记忆的时空景象,一下回放到了童年。在他刚懂事时,上无兄姊,下不见弟妹。父母对他疼爱有加。后来母亲终于生下了一个妹妹,立即就给起名叫招娣,意在期盼着能给招来一个弟弟。可就不知为什么,不但没能招来弟弟,就连个小妹妹也没招得来。随着年岁渐长,终于有人偷偷告知“他是抱养”的。一来年小,二是父母很是疼爱,管他什么叫“抱养”还是亲生。
招娣长得俊秀,乖巧又聪慧,犹如那缀在万绿丛中的山花一样,惹人怡然爽神,讨人喜欢。于是有人就给她一个雅号叫“山花”。这可是山里人最熟口的,所以很快人们便一致认可了,而招娣反而从淡化逐渐到淡忘。大哥始终呵护疼爱着这一朵美丽的山花,更不无亲昵地叫她为“山妹子”。
转眼山花已到学龄,而自己却已辍学成了一家的小主人。他亲自带上山妹子入学报名读书。此后,难得她年年品学兼优,小奖状贴满了一堵墙。大哥逐年长大,早早地便挑起了一家的重担。哪怕碰上年景不佳,手头再紧,从不让山妹子辍学一次。就这样从小学到初中,直至读完师范毕了业,成了山里唯一取得最高学历的女秀才!
山妹子人穷志不穷,她焚膏继晷,刻苦用功,年年都是三好生,学校特推荐她留在原行署所在地的一所重点小学。谁料这朵清纯艳丽的山花,好像只适应大山里的水土一样。她公然谢绝了母校的一片美意,竟然主动请缨、执意要回自家那大山沟里的小学。此事很快传扬四方,更是感动了整个杜山村的山民们。
当然,也免不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但生性执着的山花根本就不在乎。她一心投入于“教耕”,努力进取。就像做学生一样,每学期她都交得出优秀的教学成绩单。因此连续被评为乡、县、地教育先进工作者,并被提拔为校长。为学校,也为山村争了光,更让做大哥的感受到了无比的欣慰与自豪!……
这一切,就像影视一般倒映在大哥的脑际。可自从山妹子嫁出,进了城,往后的事她就无从了解与关心了。但他认定,人们推选、评定她为先进工作者,优秀教师,这就说明她学以致用适得其所,再没有比这更合适与妥善的事了。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偏不让她从事教书这一神圣的职业呢?
大哥的疑问提得多实在呀,只可惜,实在的东西,未必都能在现实的社会中“实在”下去!
人们(包括大哥和他的一家)有所不知,原来当年风华正茂,而又少年得志的魏民,时已经是县教委的秘书。他在列席县、市二级教育先进表彰大会期间。一见这朵清纯秀丽的山花,美的让他立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于是,他不但始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且时不时以上级的身份接近与关心着她。当会议结束分手时,他早已准备好了的一封长长的求爱信,伺机交到了山花的手上。
这可是引起山花姑娘第一次脸红心跳的大事!没想此后,他不但求爱的情书不断,且公然假以“公事”之名骗她入城。除之当面向她表示一片真诚爱意外,又是当面炫耀他爸是县委副书记,妈虽尚是县妇联的副职,不久正的一退下来,正职的交椅自然而然便就是由她坐了,云云……
山花姑娘初与他接触时还认为是个有情意的人,其长相也算不错,因之似心有所动。可一听他越是起劲地夸其爸妈的头衔,特别是竟然胆敢以公事之名骗她进城见面一事,直让她至为反感。再说,在言谈举止中,常带有些他或许自以为是亲昵,但于姑娘而言只能觉得近乎猥琐,非止不敢恭维甚而是使人尴尬和反感。以致一直叫她迟疑而未能明确表态什么。
再说,山花经就此事禀告了双亲和大哥,慎重其事地征求了家人的意见。父母原为能攀上如此一门“高亲”而高兴;但大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为婚姻自古认定“门当户对”,人们更是常说“穷人无富亲”。我们杜家是大山沟里的小山民,人家可是县城里堂堂的官家。所以,我们首先得自我掂量一下。而山妹子自己更是须得从各方面多作一些了解,并加以慎重考虑。
经大哥这一提醒,父母从高兴地赞成变为“有所保留”。因此,就连山妹子她本人也为之更加动摇不定起来。
魏副书记夫妇本就对儿子的婚事挂怀在心。当孩子向父母求援加施压---公开坦言他只爱杜山花姑娘一人,非她不娶不婚之后,逼使他们不得不引起了“高度重视”。
经一了解,孩子所迷恋的姑娘不但是个曾经出席过县、市教育系统的先进工作者,且其人品与才貌都是无可挑剔的。于是他们不仅赞扬孩子有眼力,而且一致表示支持,将力促早日成就这门亲事。
人说县委党校像是副科级干部的摇篮,有的干脆直白是“孵化器”。杜高磐没想也有了这么的一天,那高兴劲自是人们可以想像的。开学的不久,便有人转告他,说是“魏副书记夫妇很关心着独生公子哥的婚事。可所看上的对像却一直还在犹豫,而不肯作出明确的表态。这位被即将成为全县第一家庭所看上的姑娘,听说正是令侄女,此事谅你当是知道的吧!”
姓杜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大为吃惊之余,很快地便有所敏悟。他当即诚惶诚恐地说,“此事略有所闻,但因早没生活在一起,平时也较少接触,所以尚不知舍侄女竟是如此不识抬举。今日承蒙赐示,有请回禀魏副书记宽恕和放心,此事就算包在我杜某身上就是。”
此后不久,果然山花就被魏金紫亲手给戴上了订婚金戒。魏、杜二家果然很快地就结成秦晋之好。
婚后不久,一纸调令,让杜山花不得不离开了生她养她的山村---直接升任为城关小学的校长。一切变化来得是如此之快,这全在大哥和人们的意料之外。但这一切,不止让他们一家人,包括杜山村的山民们惊奇之后,才慢慢领悟到了原来杜家乃是全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哥,山花从山村小学的小头目,一跃成了城关小学的大校长也就不足为奇了。
同一件事物,各人有各的看法与评价是不奇怪的。有人说山花后台硬;有人说,山沟里难能可贵的出了这么一个女强人。不管人们怎么说,反正这所办在县爷们鼻尖下的小学校,既“庞大”又“涣散”是尽人皆知的。但它却在山花这位新任的年轻校长的坚强意志与执着追求下,正颇有成效地得到了整治与改观。
没想到就在这个好评如潮的时候,适上级批准新建制,即将成立县质检局。人们全无料想到,“姓魏当家的”毅然“举贤不避亲”,决计要他的儿媳妇永远甩掉教鞭,再次违背己愿,前去出任那不知有少人在明争暗斗,却求之不得的肥缺---质检局局长。
这一步是山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其人生轨迹也将从此逐渐倾斜。环境、土壤与气候对山花至关重要。大山里的阳光雨露,山民们的淳朴风情,才孕育出如此一朵清纯艳丽的山花。离开了它,“山花”将不再是山花。
时间在流逝,只不过几年光阴,原本的杜山花人如其名,受人仰慕拥戴。她的名字曾经在全县闻名过;她的二任校长的印鉴,不知权威性地盖过有多少回。可随着地位的升迁,有人却说:“跟局座出门,无须介绍人家便晓得,她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人。连个名字都起的土中带俗。”
既是有人说,初时无所谓,听得多了总不好置若罔闻。于是便令办公室人员,从她的户口本直到印鉴,一概改之为杜珊花。这一来,只听阿谀奉承的人又振振有词:“咱局长呀!真不愧是师范高材生。她巧妙地把同音的山一改为珊,非但‘土’与‘俗’全了无踪迹,且一下子‘洋’味十足。一字之差,局长面貌从此焕然一新啊!”
珊花闻知,虽是一笑置之,但人们已从她的神情得知,她是带有几分得意的!
“珊花”比之“山花”,一着生于汪洋大海暗礁之中,一立根在岩缝山冈上。本各自都有无穷的生命力和绚丽多彩的青春。从表面看来,珊花即使比原来的山花,更“雅”、更“洋”,但她这一移位又易名,实是徒有虚名,抑或就是作秀。可怕的只因“水土不服”而潜在着质变,直至让山花走上凋谢,枉然英年早逝!
大哥寒夜独守空屋,双眼微闭,脑子的遐想已经是时断时续,似醉非醉,似睡非睡。
再说当日下午,珊花送罢大哥折返时,借车便到了学校去接女儿秀贝,并带她顺路一起探望她爷爷奶奶。然后在那儿热热闹闹地共进晚餐,尽享天伦之乐。其后婆婆告诉说,适才魏民来过电话,称省里会议提前结束,他已在回家的途中了。于是珊花随即告辞回到自己的住宅。
果然不久,魏民就回来了。但见他一进门。就脸带愠色。珊花忙问:“是否身子哪不舒服?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就去做。”没见回话。正诧异与纳闷中,只见他没好口气地要珊花给他拿一包云烟出来。顺便说:“晚饭吃过了,什么都不想再吃了。”
珊花入室许一会儿,拿出来一包小熊猫牌的送给了丈夫。他不接手,反问:“我要的是‘云烟’,你咋偏拿来这个?”
她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