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师
――读布罗茨基《析奥登的<１９３９年９月１日>》

一位大师读另一位大师
一定的做好准备
那是两头能力相当的雄狮搏杀
一头撕碎另一头，自己也被撕碎
而不是一只兔子去挑战狮子

一只兔子可能挑战过狮子
而且经常如此，因此兔子依然默默无闻
因为只是经过一只狮子的标本
抑或一幅画，而且出于对自己的同情
那只是一张漫画，狮子比兔子还温顺，可爱

看大师与大师的对决，要做好准备
最终撕碎的是读者自己
在他们体无完肤之际，流血的是读者
我，一只兔子的皮被撕裂

一种智慧必将洞悉世事人情的细微
并将那些缺口成功地进行补缺
一只兔子不复存在，大师会重塑
如果心怀虔敬，而且善于吮吸
这说明已做好了准备，今天
是一只非正式狮子，向大师挑战

　　二〇〇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满足的尺度

这个下午仍然来到我居住的小区
可我似乎走到一个新的境地
而我就呆在一所屋子里，可叫做诗屋
也可叫做一座死屋，牢狱之类

树木似乎要放弃自己的高度
不断将飒飒的秋风向脚下的青草削去
清凉的皮落在我的感觉里。我想青草也同意
因此它们把葱郁举过我的膝盖，如三呼万岁

可我没有权利再愤怒，再伤悲
没有权利保持尊贵的俯视，屈辱的仰望
我甚至觉得已没有躯体，五官
要权利干么，难道不显得荒唐可笑

读书，散步，思考，写诗，或者不
我觉得生命近乎水流，可那些曲折
可那些奔腾与喧嚣，那些起伏跌宕
仿佛只是在水流里成长之后，便与水无关

我似乎感到我没有达到平静
而仿佛一切冲动的字眼都死去
许多人在说什么，那些邻居，进出的车子
仿佛许多温馨的暗示，到来，消失

这个下午我感觉到我活着
世界活着，因为我在怀念
或者在想到一些死去的人的名字
但，他们更像是活着，被人传诵，吹捧

我感到世界陷入从未有过的陶醉里
甚至，对痛苦的存在都可以假装不知
我也是。我知道，我在不断平息体内的闪电
这些飒飒的文字被我抛出，是我又一次放弃

　　二〇〇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午后犬吠

狗叫声抛弃在后院
那么肥壮，如狗的主人
被岁月剩余的脂肪膨胀的巨臀，巨乳
仿佛会将后院停泊的车辆压扁
仿佛声音的主人，凶猛而残忍
仿佛一座坟墓，随着风
那不洁的阴影被送往空中的虚无

我看到被虚无点化的天空
一只惊飞的鸟影如一只脚踩得我心疼
一只恶狗追逐过，或者与一只恶狗狭路相逢
一些惊险的电影镜头活生生来到记忆
哦，我的体内顿然闪烁一些黑色闪电
仿佛一潭恶臭的死水被搅动。哦，这毕竟是人世
抑或死水污泥正被葱郁与花朵遮蔽

　　二〇〇九年八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