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立杨是颇为活跃的随笔散文作家,文章不时散见各大报章,其思想的深刻,文笔的老辣,为很多读者爱看。我是在读了《铁血黄花——— 清末民初暗杀论》后,开始喜欢读他的文章的,虽然此前买过他的随笔集《浮世逸草》,但只是经手一过,就放在书柜中收藏,后来兴趣转移,至今没有翻阅,实在地成了藏书,思之颇感惭愧。
记得是先读的流沙河的跋,作跋的还有陈四益,他的文字也是爱读的。两位名家的跋似导读,文不长,但意新语工,对理解《铁血黄花》裨益不小。循着指引的路径,从暗杀的先锋喻培伦、秋瑾一路读过去……一直沉浸在肃杀的氛围中,回想着那些仁人志士“只知坚持其革命的本质、务在行仁的志节和责任”,却“从无丝毫地位、权力、生死挂带之自私”的高尚情怀。
有次在网上游逛,看到了他的《语文忧思录》,单看书影就招人待见:40开的书本方方正正,小巧秀雅,浅灰色封面上端横叉出干枯的枝丫,挂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鸟笼,给读者设计出一片想象的空间,或许是在契合书名的含义。从《语文忧思录》的风格看,伍立杨为文至少有风格迥异的两套笔墨,如果说《铁血黄花》的风格是大江东去,那么《语文忧思录》的风格就是小溪潺湲了。
伍立杨在《语文忧思录》中一变而为“忧思”作家。从书中看,主要忧思的是文言文的识者不众,备遭冷落;文学译文的质劣不堪,误人子弟。他追慕“传统中文遣词造句用心深郁而得天趣。跌宕起伏,断续逶迤,极饶天籁自然之势。”其言甚是,纵观新文学大家,个个都是饱读古文,“虽以白话行文,而笔下颇有文言气息。”伍立杨直截了当批评白话文课本是“白得像白开水一样的纯白了,里面有什么乐趣吗?连苦趣也找不到呀!所剩只有无趣罢了。”话虽说得有些不够厚道,倒也确是点出实情,爱之深,故责之切。
林纾的文学翻译早为人称道,伍立杨在《译文的尴尬》把林纾推崇到了极致,称他“力能扛鼎运斤成风的古文修养,使得异族的文字透过典雅有力似可通灵的中国古文,脱胎成另一种文字精神。”对当下的一些应时文学译本,伍立杨不客气地说译者的“外文是半罐水,中文是夹生饭,常识错误多得像鸟岛上的羽毛。这种译本,不是豆腐,而是豆腐渣;不是米汤,而是潲水。”语浅情深,话语痛快淋漓,锋芒直戳要害。伍立杨的意思明白显豁,有段话可谓其夫子自道:“文言文是一种古色古香的美的存在,现代人的文章中,若真能保留一些古文的神味,或能自古文的风调脱胎而来,于文化建设是一桩大幸事,于文章本身,也可以摒单调肤浅而渐趋丰饶。”他没说于译文如何?我想译文也应该与文章一样看待。
夜深人寂,一灯荧然,展读《语文忧思录》,品味文外之义,感慨多,获益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