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条管道的总指挥卢彪作为甲方领导来到项目部。别看职位高但低调，随行人员少，而且谢绝了住在市里的美意，在营地和员工们同吃同住。他在詹经理和项目部领导的陪同下，参观了驻地，到现场察看了施工情况，详细了解了工程进度、安全生产、施工质量以及目前存在的困难，特别询问了急需帮助解决的问题。当了解到地方关系协调存在一定困难，索要赔付款过高时，卢指挥当即表示，他再与地方上级组织通通气，向下协调一下，尽量压缩这种费用，减少你们施工方的压力。

卢指挥要求到员工住所和员工们聊聊。这有点出乎预料，事先没安排。孟超想往女员工住所带，因为更干净整洁点。而且几个女性他都了如指掌，不但素质高，胆子也小，不至于乱放炮。但卢指挥不受乙方控制，走着走着，自己就钻进了一个宿舍。当时这宿舍的人刚下晚班，正在睡觉，好在屋里还挺整洁，物品摆放也合乎要求。卢指挥一看员工正睡觉，就要退出来。詹经理说，都进来了，就看看坐坐吧。卢指挥便坐在了凳子上，员工们赶紧爬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詹经理说，来认识一下，这是咱们甲方的领导卢指挥，大家欢迎！几个人就笑着，拍了几下巴掌以示欢迎。卢指挥问他们在这里是否住得惯，伙食怎么样，和老百姓的关系好不好，他们一一回答了。倒是都明白，一个劲往好处说。就是说与地方关系的时候，咧了嘴。一致说，这地方的人，刁，难斗！卢指挥听了就笑。咱们是石油老大哥，来到人家的地盘，虽说是为了给他们造福，但毕竟也惊扰打乱了人家原本正常的生活，是吧？所以呢，咱们凡事都有点高姿态，打交道时，尽量让人家觉得石油人大度宽厚，多留点好印象。好口碑等于就是活广告，以后咱们再到别的地方施工，不会因为听信了地方人不利于咱们的传言，太难开展和进行，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卢指挥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业余生活怎么样？丰富不丰富。回答说还可以吧，娱乐室电视室什么都有，有时候也办舞会，公司巡回演出团也来慰问演出过。卢指挥听了很高兴，说那我就放心了。接着他开起了玩笑，虽然我们是甲方，你们是承包商，但我们得依靠你们才能完成管道建设任务。能不能建成优质安全工程，全在你们。从这种意义上说，你们其实是我们的甲方，对吧？呵呵。你们心情好，工作上心努力，这管道就建得快建得好；你们要是烦闷不堪，情绪不佳，干工作不在状态，那咱这管道进度和质量就不好说了。詹经理你说是不是？詹经理点头，诚恳地说，我们一定竭诚为甲方服务，保证不拖工期，按时完成所承担的工程任务，卢指挥放心吧！大家也都说，对，请指挥放心！卢指挥说，咱们是利益共同体，甲乙方只是关系不同而已，目标都一致，那就是建设优质高效安全大管道。但细节决定成败。我是随机抽查的，进了这个房间，感觉很不错，的确是按我们要求的HSE标准管理执行的。非常好！我也吃了你们的饭菜，还不错。就是花样再多点就好了。管理员跟我解释了，往山里运菜路途远，不太方便。这算个客观原因。不过我们甲方有责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帮助改善和解决。这样吧，再给你们拨5万，专门用作改善员工生活，让餐桌上再多几盘红红绿绿的。吃好身体好，才能精神百倍地投入战斗嘛！另外马上就要过节了，大家为了工程抛家舍业，远离亲人，在外这个节，一定要过好！好心情也是生产力嘛。到时我们会组织慰问，有慰问信，有慰问品，还给大家准备了慰问金。工程大，承包商多，到时我不一定能走到咱们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给大家问好，祝同志们亲人们过个幸福愉快的欢乐节日！他的话诚恳实在，温暖自然。特别是提到节日的事，大家很高兴，一屋子的人都开始鼓掌，不大的房间里充满了朗朗笑声。

走访察看完以后，回到会议室，卢指挥又听取了由袁浩东主谈、詹经理补充的工程情况全面汇报。卢指挥满意，随同人员也都感觉不错。卢指挥说，你们为其他承包商做出了榜样，回头要组织别的标段来这里参观学习，现场取经。不过，我还要强调一点，这就是老生常谈的安全问题。他说，安全生产责任重于泰山，必须要加强安全管理。作为这条管道的参建单位，领导干部要充分认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牢固树立安全就是效益、就是大局、就是政治的思想，落实好“安全第一”的要求。项目部的三位领导都在，希望在工程进度与安全生产的要求发生矛盾时，务必服从安全需要，绝不能置安全于不顾，置参建员工的生命于不顾，追求一时的速度和效益。这点一定要牢记！你们还要时刻教育参建员工克服侥幸心理和麻痹大意思想，切实把各项安全措施和安全生产责任制落到实处。要熟练掌握安全生产规程，持证上岗、规范操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务必深刻汲取集团公司历年来出现的安全事故的惨痛教训，严格按管理技术标准组织生产施工，加强对施工作业现场的安全管理，严禁违章操作、违规作业，坚决杜绝安全事故的发生，力争建造平安管道，好吧？我就谈这么多。这两天在这里感受很深，收获很大。我们既是来察看情况，也是学习取经。你们的好经验和好做法，我们会带回去，认真梳理总结并在沿线推广。

詹经理作为乙方负责人，也讲了话。他感谢卢指挥对项目部工作的肯定，同时强调，各项工作与兄弟单位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会后，一定要把卢指挥的指示精神传达到每位参建员工。他说，卢指挥这次来，既是检查指导工作，又给我们送温暖现场解决实际问题，非常及时。他表示，一定不辜负甲方领导的亲切关怀，带领全体员工奋力拼搏，早日保质保量地完成参建任务。

转天项目部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传达卢指挥的指示精神，就安全问题作了专门强调，并宣读剖析了几个事故案例。

会后詹经理说，安全这事儿真不能含糊。越是到了工程后期，越要抓紧抓牢，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不论大小安全事故，出了就亮黄牌。出过事的项目部，处罚处理力度相当大，各级领导都背了处分。咱们坚决不能出，真出了，对不起职工和他们的亲属啊！袁浩东和孟超都点头。然后他们分了工，每人分管一部分，做到严防死守，无一疏漏。

 

云村的陈程忽然来到项目部，言之凿凿地说这里的胖司机开车路过村边他的家，方便时把他家狗牵走了。胖司机这里还真有一个，就是任江。可袁浩东了解，他不可能干这事。找来任江了解情况，任江承认在他家厕所方便过，但指着心口说，我用良心向组织保证：不是我干的！他肯定是搞错了。袁浩东又询问了别的司机，也都指天誓地说没干。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因为云村离项目部远。除了司机和领导，别人到不了那地方。袁浩东向陈程做了解释，请他再到这一带别的项目部去看看。陈程坚持说就是这个项目部的司机干的。袁浩东说，那就权且这么认为吧。给你200块钱，算是赔罪认错。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员工遵守纪律。陈程悻悻地说，啥叫权且这么认为？就是你们的人干的！

袁浩东召开紧急会议，再次强调要有组织纪律性，多做好事帮助百姓，坚决不能干令百姓指责唾骂的事。否则严肃处理，决不手软！

过了十多天，陈程在村支书的陪同下再次来到项目部。村支书说他们是来赔礼道歉还钱的。因为后来弄清楚了，把狗牵走的不是你们的胖司机，而是一个村民。他儿子在村街玩儿时炫耀狗肉香，一追查，他爹承认了。陈程脸红红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差点冤枉好人！他把钱放到桌子上，希望能当面给胖司机道歉。袁浩东笑着说不用，我转告他吧。任江知道后，说我一定拿这件事当镜子，经常照照，约束自己不做不该做的事，为石油人树立好形象。

 

　　袁浩东和刘玉珏到市里办事，办完他说去一下商场。刘玉珏很高兴，心想今天总算还当回明白领导，知道让我们顺路到商场里转一圈，买几件衣服。以前他是个工作狂，时间也握得死紧，外出办事就办事，办完就让赶快往项目部返。你要是不说有事想办，他绝对不会主动问你。这次怎么学人文有人情味儿了？

进了商场，他让看女装。这正中刘玉珏意。于是刘玉珏就开始挑，打算碰见合适的买一身两身的。她让袁浩东帮着参谋，袁浩东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最后她选上一身，就买下了。她说咱们走吧。他说不忙，你再帮我挑一套。刘玉珏就帮他挑，选来选去，他都不满意。她看上一套，样子还不错，算时尚，就是价钱不太贵。他没认可，让继续看。她就猜测这可能是给什么重要客户买，不然他不会如此上心。她就看贵的。看上了一套，价格不便宜，样式也雅致，板型很好，一看就有档次。这下他满意了，说就拿这套吧！她要交钱，一般给客户买，都是由她办，开了发票好报销。可他却说要自己交，拿出卡就奔了银台。她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问，领导，能问问这套衣服是买给谁的吗？嫂子的？可我看嫂子穿着可能会有点瘦。

他边转着方向盘边答，哦，是买给我妹的。

她噢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一个机组长撂挑子，原因是袁浩东扣发了他的操心费。

袁浩东说，项目部综合检查时，你的机组三项考核不合格，扣你有啥不服的？我扣你的更重要原因是，你是优秀机组长，工作本来一直走在其它机组前面，最近却总是疏于管理，接连出现问题，质量上的有，工人上岗劳保穿戴不全的也有……心跑到爪哇国里了？你不找我，我也正要找你哩！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说吧，怎么回事？

没……咋回事。

现在我不是你领导，是你最好的哥们儿，说吧！

我……女朋友说想我，让我回去看她。我说工程紧暂时回不去，她就在电话里哭，说想我快想疯了，并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再不回去就吹灯拔蜡，散伙！我心里烦乱得很，又特别舍不得跟她分手，心思就很难都在工作上，所以……

袁浩东笑了，是这情况啊，那你咋不早说？

咋说？工程这么紧，我跟你张不开这个口。

傻瓜！不管到啥时候，终身大事都是不能耽误的。你不说，领导永远不知道。这么办，放你十天假，回去挽救感情。告诉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头儿，我不能走啊，走了机组咋办？

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胡锦涛总书记呢？不还有副机组长吗？让他干，顺便也让他趁这个机会磨练磨练，给人家一个加快成长的机会。再说你也不能总当机组长，等他成熟了，我还想委以重任，让你上来当施工总调度呢。

那他行吗？

人家咋不行？到时我让孟经理常去跟班指点指点，时间不长，应该没问题。

那……我就走几天？

去吧！热恋中的女孩子都这样，别担心，她飞不了。

还飞不了？都咬牙切齿地说了好几次分手了！

这是想你想急眼了，是爱你离不开你的表现。女人爱到一定程度，都恨不得把男人拴在裤腰带上，一刻也不分离。别害怕，啊？回去好好哄哄，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可能都没这么严重，没准儿一见你从天而降，她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呢！哄高兴了不行就让她请几天假，带她上咱们这儿住住，巩固巩固感情。到时我给派辆车，你领她到附近的风景区玩儿玩儿，彻底把人给拴住喽。记住，必须完成组织交给你的艰巨任务！要是连个丫头片子都征服不了，以后你就别当石油人干管道了！哈哈哈。袁浩东笑完，从抽屉里拿出500块钱塞进小伙子手里，给，这是扣你的钱，如数奉还，等于没扣，对吧？可你要是把人给我弄丢了，我扣你1000！信不？

遵命！我一定把她彻底拿下！

好样儿的！袁浩东拍拍小伙子，以后有事就说，要学会沟通解决问题。再动不动给我撂挑子，我饶不了你！

机组长嘿嘿乐了。

十天以后，机组长果然押着“女俘虏”来到项目部。那天，机组长的女朋友受到了项目部全体人员的夹道欢迎。欢迎晚宴非常隆重，袁浩东亲自主持，姑娘受到了最高礼遇。

送走女朋友以后机组长又来找袁浩东。

袁浩东跟他开玩笑，怎么，又要撂挑子？

机组长红着脸说，请战！我是来请战的。

袁浩东问，请什么战？

机组长说，经理，咱们来个战略调整怎么样？

说说看。

我们机组那一段比较好干，当然，前面一段确实很难干，后面的都比较平坦易于操作了。所以我想，干脆让我们跟第三机组换一下吧？他们机组各方面都比较弱，现在干的那段难度又比较大……

好小子，开始知道啃硬骨头了。好兆头！行，我们商量商量，回去听信儿吧！

詹经理大力支持，并对孟超说，瞧，这就是施工策略，就是领导艺术。对咱们的施工人员，不能只让他们一味地付出和奉献，也要关心他们的疾苦和困难，一旦没有负担了，他们的积极性将会得到极大提高。孟超点头，说袁经理真是太足智多谋、知人善任了。这件事要是让我处理，肯定不会给机组长放假……我是得好好向他学学啊！

 

　　某次与方怡碰面，刘玉珏发现她竟穿着自己帮袁经理挑选的那套衣服！她特别吃惊和意外。醋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心里立刻像打翻了五味瓶，不舒服极了。

袁浩东接受乡村医生却不接受自己，这让刘玉珏很是伤心。

这天，她到袁浩东办公室去，说要请假回家。

袁浩东从桌子上抬起头，回家？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心烦，回家换换心境！同意吧，不同意我也走……

袁浩东一直想抽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就说，先不说了。晚上咱们到市里去一下，到那儿再细谈，好不好？

晚上袁浩东就开车带刘玉珏出去了，请她吃最喜欢吃的麻辣火锅。

刘玉珏要喝酒，他不想让她喝，但又不想让她不高兴，就同意了。

后来，她哭着对他说，我喜欢你。比她还喜欢你。为什么你宁肯接受她却不接受我？

他知道她指的是方怡，躲避着她的眼光，说，我没有喜欢她。

她说，骗人！上次你让我帮着选衣服，我问你买给谁，你说给你妹，可为什么现在那衣服穿在她身上？

是我送给她的。没别的意思，就是礼尚往来。上次我出院的时候，从里到外可都是她买的。我也没骗你，她就是我妹。她很可怜，父母都不在了，一个城市女孩儿，飘到这地方，孤苦伶仃的，没有温暖，没有依靠……我就是想让她感到点人世间的温暖，没别的意思。

那她万一误会了，要和你好呢？

他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不是不可能。但人家要真爱了我也没有办法。就像你爱我，爱得让我胆寒。我躲避着，可你就是继续。谁有办法啊！

回答我呀！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心虚！

不是你想的这样。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再说她很孤独可怜，在这个大山里一待近十年，没有人爱她，她也找不到她可以爱的人……孤独寂寞，认识以后渐渐对我有了依恋。我有老婆。只是我不忍拒绝这个没人珍惜的女人，更不忍心伤害她。你们俩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我是过来人，你怎么还在我身上用心？千万别！你有男友，有人热爱，过几年回到公司基地，结婚过日子，生活充满希望和美好。她呢？永远要待在这里，永远要承受苦难，忍受孤单寂寞，我给她一些情感上的依恋，心里就觉得安慰一点。理解我，好吗？你看我，都三十来岁了，整天在外面跑，快跟硅化木差不多了，还有啥值得迷恋的？你男友年轻帅气，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怎么忽然你就转了向？看着你为了我痛苦难受，甚至吃不下饭，我坐立不安，心理负担很重。你不能在这里把你的人生弄出岔，这样结局会很可怕的知道吗？我可不是你的终极目标，你必须尽快调整方位。

我的事你别管！

别傻了，赶快转身，啊？

她说服不了他，一个劲地低头抹眼泪。

半夜的时候，詹经理接了个紧急电话，需要跟袁浩东商量，就把他叫了起来。

俩人说完正事，詹经理笑着看袁浩东。

袁浩东被看懵了，问，怎么了？

詹经理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嘛！

袁浩东说，领导真会开玩笑。

詹经理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告诉你，你发高烧往医院送那天，刘玉珏哭上了，哭得可痛了。我训她，说哭什么？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是哭，哭着哭着就训起我来。你听她说啥？她说，哭你也管？人家想哭！有本事你把我工资奖金全扣光！你说说，这是一个小兵蛋子跟上级领导说话的口气吗？这叫啥？英勇无畏啊！不是因为心中有爱，打死她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说是不是？

袁浩东听了心里很感动。他知道刘玉珏喜欢自己，但喜欢到这程度，倒是挺意外。既然说到这儿了，他就索性敞开了说，领导，人家是有男朋友的。再说我这有家有口的，又比她大这么多，怎么能任由她的性子来呢？她少不更事，我可是过来人，对吧？不能她脑子一热，我也跟着发昏，是不是？

詹经理笑着，却不说话。

袁浩东说，她下午找我请假，说心情不好要回家。我想好好跟她谈谈，劝劝她，就把她约出去，说了半天都不行。怎么办呢？

詹经理说，她有男友，但毕竟没结婚。你虽然是围城里的人，但你没见异思迁，是她单方面动情，过错方不在你。当然，她也没过错，只是感情发生了位移。这在大千世界司空见惯，算个啥？不足为奇。她要是就喜欢你，爱你，要跟男友分手，谁都没办法。这种事，也不是劝就能解决问题的。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很麻烦难弄。我看你就顺其自然吧。

袁浩东问，那我准不准她走？

詹经理说，准吧。喜欢你半天，就这点特权也不给？

袁浩东说，我是怕工作受影响。

詹经理说，心情不好，人在曹营心在汉，更耽误！让她回去放松和调整。

袁浩东说，好吧。

第二天，袁浩东告诉刘玉珏可以走的时候，她却变卦了。

怎么又不回去了？他问。

人家怕！

怕什么？

怕你趁我离开的时候放风筝。

我忙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工夫放风筝？

又装傻！我是说我不看住你，你往卫生院跑得太勤了，我就一点希望没有了。

傻丫头。我有家有室，你现在也没希望啊。

那不一定。我要是爱到你骨髓里了呢？我要是把你打动了呢？要是你慢慢对我动心了呢？

他左右看看，别瞎说！

你对她那么好，又请来项目部玩儿又给送东西的，连热宝都给买，真是体贴到家了。你对我，要有这一半我就知足了。

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你买。你俩都是我妹妹，一个大妹妹，一个小妹妹，真的！

啥也不要，就要你。再说了，主动给的能跟要的一样吗？

嗬，讲究还挺多。对了，你好像快过生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23岁了。到时我送你23朵玫瑰，好不好？

嘻，送玫瑰还不要？当然要了！就怕你不敢送。

我袁浩东有啥不敢的？收到鲜花可得让大哥拥抱一下。

什么大哥啊！你以为你把这层关系隔在咱俩之间我就不敢追你了？告诉你，照追不误！说完，她不再理他，埋头工作起来。

袁浩东明显感觉到，刘玉珏已经不拿自己当项目部领导，而是视为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站在那里，愣怔了好一阵儿。机关算尽，也对付不了一个小自己快十岁的妹妹，这可如何是好啊。

 

自从上次回家发现那件事以后，袁浩东好长时间都不高兴，训人的几率高了许多。员工们都有点怕他了，遇到他都躲着走，生怕平白无故遭到他叱责。

去市里参加业主召集的会，吃饭的时候他显得很贪杯，饭后几个项目部的同行拉他去娱乐。平时这种时候他都拒绝，不是晚上立即往项目部返，晚上的话就回宾馆看电视然后睡觉，第二天起早就走。这次他却跟着去了。唱歌时一个圆眼睛的女孩儿朝他放电，他第一次对这种女人没反感，还拍了拍女孩儿的肩。

唱完歌出来，一个很熟的哥们拽着他就走。他们换了地方，去的是一家按摩城。到了那儿，那哥们很仗义地付了钱，说，没有女人的日子真是难熬！咱哥俩解决解决，啊？别这么看着哥们儿呀！唉呀咱这不是对不起老婆孩子，是合理排遣。不是吓唬你，老没这事儿以后功能会退化的！走走，快进快进，连推带搡地把他弄了进去。

他接受了按摩，确实很舒服。当按摩女意欲进一步的时候，他拨开了对方的手。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到点了你叫我。这些年，男人们在工程上费神劳碌，各种机会很多，虽然自己没有随波逐流，可有时为了工程需要，偶尔也违心地给一些爱占便宜或贪图情欲的人行过方便，开过绿灯。但他对自己设有底线：没有和对方产生爱情的女人，坚决不碰。

想着自己仕途受挫、婚姻摇摇欲坠，他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不由发出这样的感叹：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

出来以后那哥们显得很兴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出了按摩城，小声问他，怎么样啊？很痛快吧？

他啊了一声，说了句还可以吧，算是回答。

咱们干石油的，整天东奔西走，长年不回去，把老婆丢在家里，最基本的情爱都享受不上，真够苦的是吧？有时候觉得忙得真没意思。

是啊，挺苦的。也挺无奈。

第二天酒醒后，想到女孩儿挑逗时，自己竟然没事人似的去拍对方的肩……他意识到自己变了。心被老婆伤了以后，他就变了。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工程受阻。

遇到了两件麻烦事。

一件事是有一段管道要经过一个人家的祖坟。

他们提前勘查过，虽然是在祖坟里过，好在有一段坟墓之间距离很宽，正好可以容管道从容通过。但毕竟占了部分地，项目部按价给赔付。当时协商过，这家人答应可以经过。眼看就要干到那部分了，这家人又不乐意了，非让管道绕开走不可。他们突然这么一变卦，让项目部很是有点措手不及。

袁浩东知道，还是钱的问题。就让孟超去谈，问这家人想加多少。孟超回来说，狠着呢，一张嘴就是7万。袁浩东说，最多给加1万，再去谈。孟超去了三天，没谈下来，人家还是咬住7万不松口。袁浩东只得自己亲自出马。跟这家的老爷子扯了一晚上，仨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行。他很失望，决定回去想想办法，明天一早再来。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走进来喊爷爷，袁浩东一看，咦，这孩子他见过，是方怡给补课那几个孩子中的一个。他心里一动，就有了一个主意。

回去的路上，他拐到了卫生院。方怡见他这么晚来，问他有啥急事。他就说了。说完说，你免费给那孩子上课，他们肯定感激。你出面去试试，没准儿可以。

方怡说不一定能说通，但可以去问问。

袁浩东说，麻烦你走一趟吧。

方怡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见了老爷子，寒暄了片刻。老爷子一口一个方大夫，一口一个方老师，热情得不得了。儿媳妇也忙着给她倒茶拿山货吃。方怡感觉到了，一家人都很感激她。其实她也没做啥，就是业余时间给几个孩子补补课。因为他们家庭都困难，没有钱，她不想看着他们被同龄孩子落下。这些孩子的家长也都是通情理的，虽然给不起钱，但每次山里地里有了适龄的鲜果干果什么的，总要打发自家的孩子给方老师捎去尝尝鲜。

方怡跟老爷子聊了聊，就提到了管道经过他家祖坟的事。老爷子警觉起来，知道今天方老师可不是来行善，而是当说客的。就说，来玩儿我们欢迎，要是想给石油上的人说情压价，你就走吧！

方怡有些为难，儿媳妇的脸也开始变得难看。

正好，那孩子起床进了这屋，看见方怡，高兴地喊声老师奔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方怡的腿上。方怡就摸着孩子的头，问孩子布置的作业写没写，还有哪些不会的？孩子一一答了，拉着方怡的手去他的房间看作业。方怡就跟去了。孩子做错的，她一一纠正了，然后就准备告辞。

当她站在院儿里跟老爷子告别的时候，却听见老爷子说，你去跟石油上的说，不7万也行，就依他们的，加1万好了！方怡很意外，您同意啦？老爷子说，我可都是看你方老师的面子。要不是你来说情，我才不肯用1万换对我们老祖宗的聒噪呢！方怡说，那我先替他们谢谢您老了！

当袁浩东在电话里听说对方答应不绕，允许从祖坟通过的时候，特别高兴。方怡说，不过，老爷子还是要钱，但答应给1万就行。袁浩东说，给1万就给1万吧，毕竟是从人家老祖宗的坟里过，同意已经很不错了。方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给我们帮大忙了！方怡说，这不是见外了？袁浩东说，等过了这两天的忙活劲，我代表项目部请你吃饭！方怡笑了，行。

另一件事是施工前方有一片小树林，刚刚拳头那么粗，毁掉了一是可惜，二是还得给树林主人赔钱。管道工程是为人民造福的工程，在施工中应尽力保护农民群众的利益不受损害，既要干精品工程，还要干民心工程。从环境保护和节约资金两方面考虑，袁浩东决定管道绕行。于是，他就勒令施工人员绕开作业。员工们不高兴，因为绕开就得走弯路，一弯又得多干几十米。平时也无所谓，现在赶工期，本来就时间紧。再一个越到工程后期员工的心越散，思归回家的心情太迫切。不像刚来，反正工程才开始，回家是遥遥无期的事。最后就不一样了，早一分钟完工就能早一分钟往回奔。大家都急啊！

别看是领导，心情都是一样的。孟超也不想绕，也想赶快弄完了往公司撤。他已经订婚，计划这次工程一完就结婚。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给女友买首饰，去照结婚照，还得收拾新房发请柬什么的，一大堆事情等在屁股后面呢！

袁浩东就是坚持绕。并且带着他到现场勘查，计算绕行所需费用。他说，绕行不但有利于保护绿化面积，费用也比赔付的少。基于这样的考虑，我才敲定这个方案的。

孟超没办法，只能服从。但听到工人们骂袁浩东，他却不干了，发起脾气来，不想干立马收拾自己东西滚蛋！就剩最后一点了，少一个半个十个八个的算个屁！多招呼两天全都有了！谁想现在走？报名！工资如数发给，补助和奖金蹦子儿没有！他一厉害，谁都不吭气了，骂街的更是心虚，生怕领导不高兴了真把自己的补助和奖金扣掉，那可白忙活了。

 

     刚开始刘玉珏听说管道穿过祖坟的事很快顺利解决了，显得很高兴。待听说是方怡去做工作说通的，她又不高兴了。

孟超见她的脸像孩子脸，一会儿就变了两样，知道她这又是在吃方大夫的醋，就跟她开玩笑，大美女，为什么先是很高兴然后又不高兴了？

刘玉珏说，高兴咋样不高兴咋样？跟我有多大关系吗？领导你也是，不抓大事，净操心鸡零狗碎的小事，是不是有点没发挥好应有作用啊？

孟超笑起来，你这张嘴啊，比刀子还快！以后还是别这么有棱有角。告诉你，得罪我这小人物无所谓，得罪了大领导，有你好看的。

俺不怕，小兵矬子一个，爱咋地咋地！

袁浩东推门进来，俩人全都噤了声。他感觉俩人表情怪怪的，就问，咋回事？

孟超笑一笑，这位大美女近来脾气渐长，开个玩笑都翻脸。对了经理，以后你跟人家开玩笑也要适度啊！不然人家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真翻脸让你喝一壶！嘿嘿。

刘玉珏扑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说，你这孟领导，越来越没领导样儿了！

孟超说，啥领导啊，不跟你一样是干活的吗？再说了，领导该是啥样？没人情味儿就知道吆五喝六地让底下人干活？真要都那样当，我党的革命事业恐怕要受到大损失喽。你说是不是呀经理？

袁浩东没反应。绕小树林施工，工人们多受了不少累，他正在琢磨着怎么能给大家多做点补贴。

经理？孟超叫袁浩东。

袁浩东说，你让会计来一下，咱们一块儿合计合计小树林绕行补助的事。

17标段来了一伙年轻人，有拿棍棒的有拎刀的，一个个凶神恶煞同仇敌忾的样子。他们来了就把项目部给围了，大声叫嚣着让魏刚滚出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边的人一看这阵势，知道是来找魏刚算帐的。魏刚很有种，当时就出去了。一伙人立马把他围了。对话没有三句，这帮人就要动手。项目部领导都不在，大家一看要坏菜，不干了，忽悠一下出来了更大一伙，把里圈儿的团团围住。并说，胆敢轻举妄动，动我们魏刚一根汗毛，我们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全军覆灭，个个有来无回！

寡不敌众，里圈儿的人明显不是个儿。但来都来了，也不甘示弱，纷纷说，怕你们就不是走南闯北的石油人！当强盗啥时候都可耻该挨刀子。是你们的人先不仁，我们才不义的。少废话，要比划就赶快来！

尽管这边的人不惧怕，但还算理智，迟迟没动。

正僵持着，袁浩东从外面办事回来了，见这阵势，慌忙下了车。他威吓一声，让外圈自己人撤出去，然后走进里圈儿问情由。其中一个高个子小伙子自称自己是李旭，说魏刚撬了他的女朋友。

袁浩东就看魏刚。

魏刚说，头儿，我没撬，是马琳非要跟我好……

胡说！我们好了好几年了，不然也不可能申请一起到一个项目部来。可你一出现，她就变心了，不是你撬的她能这样吗？

魏刚说，我真的啥也没干！就是有一次去市里买书，在书店碰到她了。我们是发小，小时同过学，好多年没见了，意外邂逅很高兴，就多聊了几句。她说她在17标段项目部，让我有空了找她去玩。本来想去的，但工程紧，就没去，只是打过几次电话。仅此而已。你们之间出现问题，往我身上赖实在没有道理。

你不出现她就不会变心，都怪你这个大混蛋！

你咋骂人？

骂你算轻的，老子还打你呢！李旭的话音刚落，虎视眈眈的一帮人就跃跃欲试要比划。

放肆！袁浩东说，我看谁敢动他一指头？

一伙人被这声怒吼镇住了，武器举在半空停留片刻，又慢慢放下了。

有理说理，武力能解决问题吗？

袁浩东令魏刚离开，又让这帮人去会议室。然后就给17标段项目部经理老谢打电话。他跟老谢认识，俩人常在甲方召开的会议上见面。两个小时后，17标段项目部经理匆匆赶到。老谢下了车就问啥情况。袁浩东说，嗨，为个叫马琳的，你的兵和我的兵对上了阵，非说我们的魏刚撬了你们李旭的女朋友。带一伙人来，声称要灭掉魏刚。老谢说，这世界没女人太寂寞，有了又太麻烦。从古至今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从来没有消失停止过，正常，太正常了！马琳就是我们那儿的，我这就把这帮臭小子带回去。耽误你施工了，抱歉啊老弟！袁浩东笑着说，这没啥。不过我听他们说的意思，马琳兴许真的移情别恋，和魏刚擦出火花了，估计你想让李旭尽快平静下来，有难度。老谢说，没事儿。咱是过来人，男女之间这点事儿，咱都经历过，啥事儿过不去？就是个时间问题！放心吧！袁浩东说，不打不成交！来的都是客！俩标段离得不近，都那么忙，来串个亲戚不容易，今儿就在我们这儿整一顿！我让食堂做点好菜，咱们两个项目部的弟兄们一块儿热闹热闹，减少减少仇怨，建立点感情。老谢说，来闹事还要让你破费，哪好意思呀！算了吧。袁浩东说，说这话可就显得咱不近了，是不是？老谢说，大度啊，袁经理，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老哥服了！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有空了也带弟兄们到17标段去，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袁浩东说，好，一言为定！另外今天李旭领人来闹事这事不存在，明白吗？我们这边肯定守口如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告诉你的这帮人，千万别说漏嘴，不然那个叫马琳的丫头知道了，肯定得把你们李旭恨死。本来她就开始对魏刚动心了，要是再听说了这事，直接跟他一刀两断不是不可能……你说呢？老谢说，可不是。

酒这东西真是神奇，简直就是男人仇怨的溶解液！几杯下肚，魏刚和李旭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俩人达成君子协议：尊重马琳的选择。既然咱们都喜欢她，就要让她感到幸福快乐。只要她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自动退出，永不纷扰。

到底是自家兄弟呀，打断骨头连着筋。看着小哥俩尽失前怨，袁浩东和老谢都呵呵乐了。

 

詹经理回公司基地开会，回来看到袁浩东时表情阴霾。袁浩东以为自己最近工程没安排好，领导不高兴了。结果詹经理让把门关死，有话和他说。

门关好以后，詹经理说，是一件不好的事。这次回去我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杨锦好像跟谁有点事儿……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外面这么传，是不是真的也不确定。

袁浩东说，我猜到了，但没跟她求证。上次她来我以为她会主动跟我说，可是没有。走以后也没有半点说的意思。主动坦白和别人发现了再质问性质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工程忙，没心思处理这事，打算工程完了回家了结。

哦，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听说是跟文化宫一个教舞蹈的老师搞在了一起。那男的也有老婆，据说正闹离婚呢。

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无语，沉默如山。

男人有时在战场上不被打败，却往往被爱情、婚姻或女人打败。多少顶天立地的汉子，枪林弹雨中不负伤，却在女人这里受到重创，伤痕累累……詹经理不免有点为袁浩东担心。

 

暴雨连绵，工程暂时被迫停工。搞了两天培训，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袁浩东让孟超把伙食抓上去，趁着不忙，大家伙有工夫吃，好好给改善改善。因为不施工，也准许喝酒。不过杜绝酗酒。

闲得没事，除了看书看电视，有些员工就围坐在宿舍打扑克。袁浩东也经常钻到某个房间，和大家一起凑热闹。一是为了增进干群感情，二一个他想给大家打打气，鼓鼓士气。他很讲策略，先是跟大家玩。谁输得贴纸条。贴就贴，他输了也贴，毫不玩儿赖。有时还假装自己牌臭水平低，故意输。别人贴满纸条很正常，可他贴满脸，就显得很滑稽。与他一起打的和观看的就都看着笑。他装作不解地问，笑什么？我脸上长花了不成？大家就更捧腹了。说可不长花了呗，满脸的白花！待玩得极其尽兴，玩得分不出身份，他开始切入正题。累了吧？歇会儿歇会儿，冒支烟！边说，边拿出烟来，一一散过去。大家点着，坐着站着或躺着，怎么舒服怎么来。一起抽着，也胡乱聊着。别看平时工程紧，累极了会忍不住骂娘发牢骚，真因故停下来窝工，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于是就有人不时往窗外看，看天看雨，骂老天爷捣乱。袁浩东就在这个时候接上了话茬：哎哟，咱可不是最倒霉的啊，最倒霉的事别的油建还真赶上过。大家说是吗？说说，给咱说说！袁浩东就说起来：

2003年的夏天，大庆油建就摊上了一档子不顺的事。他们承建的22B标段的44公里线路中，有32公里全部处于水田水网之中，跨越大小沟渠248条。当时淮河流域出现了50年一遇的大洪水。在淮河东岸及淮河西岸两处连头施工中，地下1.5米处遇到了大面积流沙层，最大厚度达到2米。由于地下水位高，管道转角大，造成了较大的施工难度。面对这种情况，咱们的老大哥单位没有给大庆人丢脸，没有在困难面前退缩。他们说，难度大更应该一举把它拿下！咱们是什么人？英雄的石油人，英雄的大庆人啊！他们一合计，索性不回营地了，机组全体员工吃住在工地，连续奋战整整3个日夜，最终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成为豫皖段第一家实现全线贯通的施工单位。

四川油建也接受过挑战。当时是7月下旬。天气预报说，近期有大面积的降雨，将会爆发洪水灾害。四川油建担负的桑壁河穿越进入紧张阶段，一旦洪水爆发，工程肯定受影响啊。为与时间和洪水赛跑，抢在洪水到来之前完成施工任务，作业队领导决定昼夜连续抢建施工。你们猜，桑壁河上出现了什么情形？出现了一幅动人的管道安装夜战图：多盏碘钨灯将河面照得如同白昼，弧光闪闪划破沉沉夜空，人声、哨声、机器声交织成一组美妙的交响曲。员工们分成两班倒、连轴转，人歇机不停。整整三天两夜连续奋战，大家熬红了双眼，累得腰酸背疼，可没一个人叫一声苦、喊一声累。感动得现场监理不住地称赞道：川军真不愧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铁军啊！就在抢完穿越的第三天，一场洪水便汹涌而来，但管道安然无恙。该队所担负的11处河流穿越，没有一处因洪水而造成损失。对此，甲方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新疆油建的困难是被迫与洪水抗争。“7.4”的洪灾给子长县造成了很大损失，洪灾中，大批窑洞倒塌，路面、水利设备被冲毁。子长群众实施生产自救时，在当地施工的新疆油建项目部先后出动机械设备142个台班，帮助当地政府开展洪灾抢险工作。就在洪灾发生的当天晚上，土建一队的职工置自己的财物于不顾，冒着生命危险，从即将倒塌的窑洞背出了2名孩子和1位老人，当地百姓十分感动，说你们可真是不穿军装的人民子弟兵呀。调度长杨景荣等七人为抢救施工设备，冒着暴雨，顶着炸雷，伴着闪电，被困在七楞山上长达14个小时；弯管机组为抢救设备，第三焊接机组党支部书记付强带领党员团员跳入齐腰深的洪水中打捞设备，职工们也纷纷下水不顾一切抢救设备。再现了当年铁人王进喜奋不顾身跳进齐腰深的泥浆池，用身体搅拌泥浆的生动画面。他们是谁？他们就是新时代的王铁人啊！

哇塞，经理，他们这么牛呀？

袁浩东刚讲完新疆油建的故事，就有人喊了起来。

牛吧？

嗯，够牛！也够感人。不说还不知道，咱们石油人竟这么感天动地哩！

跟你们说，最让人钦佩的还是咱们的管道大军。弘扬民族精神，振兴中国管道，这是石油管道人的铮铮誓言。英雄的石油管道人从“八三”走到今天，不但驰骋于国内，还走出国门，把“八三工程”老石油管道人的精神带到了西气东输等国内外重大工程之中。他们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同恶劣的自然环境顽强抗争不屈鏖战，叱咤风云，屡建战功，征服了数不清的艰难困苦，书写了一曲曲感人肺腑的奋战史诗，创造了一次次管道建设史上的崭新辉煌。他们的英雄壮举以及在国内外施工过程中展示的风姿风采，更是数不胜数。红绸布的故事、太行山上索蛟龙的故事、挑战垃圾山的故事、万里无人区闯戈壁斩沙垄的故事，等等等等，无不具有传奇色彩。这些战天斗地的故事真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咱们有幸进入这支战无不胜的管道大军行列，既光荣也充满压力和挑战。这就意味着必须奋起直追，跟上排头兵的节奏与步伐，绝不能落伍，更不能给英雄的石油管道人抹黑。对不对？所以，咱们不仅要善于学习管道前辈的施工经验，还要弘扬和发展“八三精神”，用我们的智慧和力量，勇猛进军管道施工市场，铸就千里钢铁巨龙，续写石油管道人的英雄奋战史。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满屋子的人化作了同一个声音。

听到如此巨大的回应，袁浩东非常高兴。

经理，你咋知道这么多？

嗨，我开会多，听领导讲得多，看到的文件和资料多，可不就知道的多点呗。其实，这样的事在咱们石油大军里数不胜数。我要不是忙施工，真想把这些故事好好搜集整理整理，当作爱国爱企业活的典型教材，再好不过了！话说回来了，咱们也不是白给的，这些年在施工过程中，也创造过感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伟大壮举，对吧？

大家都说，可不是。不过咱们就是谦虚，自己不夸自己罢了。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嘛。

袁浩东说，这几天天不作美，跟咱们捣蛋，大家身心可以得到调整和放松，但也影响了进度。不能干索性就踏踏实实地歇，好好养精蓄锐，等老天爷放了晴，咱们铆足劲儿来它个快马加鞭，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回应，声音很响彻。

到时候，让别人也把咱们与天斗与地斗的感人故事好好传扬传扬！坐在袁浩东对面的一名机组长说。

对，也让兄弟单位见识见识咱管道新兵的牛劲！

袁浩东一拳头砸在床上，说了句：好！来呀弟兄们，再打几圈儿，到时间了咱到餐厅好好喝几杯！

一屋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怡带着几个孩子来了，袁浩东对小客人们很热情，让把项目部最好的水果拿出来给孩子们吃。方怡说，我给他们上过一课，叫“石油人”。他们不知道啥是石油，对石油人也没有概念。我告诉他们，正在咱们乡搞管道施工的就是一些石油人。他们不仅作为很大，而且可亲可敬……但他们一脸茫然。我就让他们来看看石油人，看看你们修建的大管道，长长见识，上一堂现场观摩课。袁浩东说，这主意好！小家伙们吃着水果，眼睛忙不过来，兴致勃勃地四处看，感觉什么都新鲜。

受到启发，袁浩东立刻把技术主管喊了来，让他临时给孩子们讲讲石油，讲讲管道。讲讲石油的起源与能源在国民经济中的重大地位和作用；讲讲为什么要铺设管道，燃气或原油通过管道运输能干什么；管道是怎么造福百姓的，从他们山里过，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益处。

听课的时候，小家伙们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提问，好像心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下课以后又参观了管道施工现场，都被在山坡上延伸着的大管道吸引住了，一个劲地叫好。一个孩子感叹：好大好长好雄伟呀！另一个孩子说，石油工人穿着鲜艳的红衣服真神气，我长大了也要当石油人建管道！立即有人附和说，我也当，我也当！走的时候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袁浩东就说，下次想来叔叔派车去接你们！

孩子们高兴地噢噢叫着，上了送他们回去的车。

 

一天，袁浩东在施工现场转悠，感觉还算满意。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前面一个管子后面有哭声。怎么回事？他循着哭声悄悄走过去，发现是一个焊工正背着人抹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蹲下来，问，怎么了？哭这么痛？焊工抬头看见是经理，难为情地用手抹去眼泪，什么也没说。袁浩东就坐下来，跟他对脸，继续问。焊工没办法，只好道出了伤心的情由。原来他娘得了尿毒症，治不好已经回家。他想回去看看，又舍不得路费。袁浩东说，既然老人家的日子不多了，你该回去尽尽孝，伺候伺候老人。回吧，路费我出！焊工说，算了，反正家里有我哥，我回去也就看看，娘的病也看不好！走几天，工资奖金补助一扣，又损失不少钱，还不如在这儿多干点，给娘多寄点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多吃点好吃的，也不枉来世一场。袁浩东心里不是滋味，尿毒症，不治之症。加上他家的贫穷，挽回生命看来真是没希望了。他安慰了他一阵，说情况特殊，啥也不扣，你安心回去看老娘吧！路费我也给报销，回来把车票给我。焊工不敢相信，疑惑地看着袁浩东。袁浩东说，君无戏言，我说话算数！焊工的眼圈更红了。袁浩东说，傻小子，以后有难处了找组织，坐这儿发愁傻哭不管用。啊？

焊工刚走，袁浩东就在项目部机组长以上的干部范围内，组织自愿为焊工捐款。袁浩东第一个拿出了捐款。刘玉珏把大家捐的款打到焊工的工资卡里，给他打去电话，让他在当地银行取出来，临走时给老娘留下，说这是咱们项目部亲人们的一点心意。焊工接了电话，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哽咽了半天，对刘玉珏说，请你转告袁经理，我一定尽快回去赶进度！

焊工只在家待了两天，就火速返回，到了穿上工作服便往施工现场奔。机组长知道他不舍得花钱，肯定又是坐硬座回来的。一夜的火车，够他受的，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他说，大家对我和我娘这么好，我应该好好干工作，回报大家的深情厚谊。你就让我留下吧！

焊工一直没来送车票，袁浩东让小刘去找他要。焊工对刘玉珏说，不给领导添麻烦了！大家伙这么帮我，再让单位出路费，我觉悟也太低了。你告诉咱经理，我心领了！代表全家谢谢他！

几天以后，局重点工程事迹报告团抵达项目部，宣讲建设者在国际国内重点工程中的突出事迹。全体员工现场聆听了事迹报告，8名工程参建者以饱满的激情、朴实的语言、生动的事迹，向大家讲述了建设者们在工程一线奋发有为，拼搏进取的感人事迹。其中，中亚管道参建者的讲述最扣人心弦，他所在的参建队伍以“我们的汗水留在了中亚管道，我们的泪水留在了中亚管道，我们的鲜血留在了中亚管道，我们的骨气和精神也要留在中亚管道”的信念，心系工程，戮力同心，保质量，争进度，捷报频传，创造了10多项施工纪录。其他报告成员也从不同的侧面，讲述了各自参建队伍的典型事迹，鼓舞人心，催人奋进。通过讲述，使全体员工了解到，勇敢无畏的建设者们在各大工程项目中，继承和发扬石油人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的光荣传统和大庆精神、铁人精神以及“八三”精神，舍小家、顾大家，攻克了无数施工难关，创造了许多奇迹，充分展示了石油企业的整体实力和石油员工顽强拼搏、争创一流的良好精神风貌，诠释了“管道为业，四海为家，艰苦为荣，野战为乐”的管道精神。

报告会结束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项目部的员工们走过去热情地与这些参建代表和讲述者握手、拥抱并合影留念。亲密的姿态、手拉手交流的场面，体现出石油大家庭的民主与和谐。

晚上，袁浩东在日志中写到：

今天的事迹报告会生动感人，在项目部员工中产生了强烈反响和共鸣。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餐厅里议论。有人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总觉得咱们已经不含糊了，今天一听，感觉咱的差距还很大呀。还有人说，咱们作为新进入的小字辈，需要向老大哥们学习借鉴的太多了。大家都点头称是。有一个胆儿大的干脆跟我说，领导，等工程结束了我们不回家修整了，你给联系联系，让我们到兄弟单位去，短期参战他们的项目，跟他们一起干一起交流，好好挖挖人家的法宝取取人家的真经，行不行？我当即表示，没问题！好几个人听了都跃跃欲试，这个说算我一个，那个喊我也参加！以前工程一完，暂时没有项目的时候，这帮人都归心似箭，心急如焚地恨不得插上翅膀，一步跨进家门……看来这个事迹报告团起的作用真是不小。

以后再搞新项目，也要注意总结挖掘突出事迹，在内部进行宣讲。没准儿哪天我们干工程时，哪方面做得突出，事迹也能上报告会呢。

事迹报告团赴施工一线巡讲，其实是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项具体举措，也是企业文化的直接体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周围的社会生活发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变化，社会经济成分、组织形式、利益分配等日益多样化。人的思想和心态也开始以多样性呈现。越是这样，越检验和考量职工队伍。记得一位领导曾说过“历经磨难而信念愈坚、饱尝艰辛而斗志更强，是我们石油职工队伍的一个突出特点和显著优势。”工程能不能干好，能不能打漂亮仗，关键看有没有一支信念坚定充满斗志的职工队伍。职工队伍不但要高素质高水平，还必须高度和谐，高度凝聚。因此，越是发展市场经济，越要加强文化建设，越要大力弘扬和培育石油企业精神，这是提高竞争力的法宝和制胜之道。职工队伍凝聚了，精神力量强大了，什么硬仗恶仗都能打下来！

 

袁浩东作为项目部党总支书记，回公司开党代会。到了以后看时间还早，他就直接去菜市场买了点海鲜和青菜，准备回家好好吃顿饭，再心平气和地跟杨锦谈谈。买完他想问问家里有没有粉丝，打算拌个凉菜，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手机没电了。他就就近找个固定电话拨到了家里。他喂字还没说出来，杨锦的声音已经飘过来：哎呀死鬼！手机忘充电打不成，又是在街上的固定电话打的吧？你呀！行了先别说了，赶快来吧，我炖了两条鱼，特鲜，吃完咱还跳舞去！袁浩东呆愣在那里。他知道，杨锦把自己当成少年宫教跳舞那个人了。他什么也没说，呆傻傻放下了话筒。给完钱，他把手里的海鲜和青菜也丢在电话旁，转身走掉了。人家就在他身后喊，喂喂，打电话的！你的东西不要了？喂！他听见了，但没有回头，一直朝前走了下去。

没地方可去，他只好带着随身携带的衣物，到公司招待所住了下来。

换上电池，把另一块冲上电，他打算下楼到餐厅吃点东西。这时候，杨锦把电话打了过来，是不是你回来了？他半天没说话。她在那边说，浩东，是不是你啊？说话呀！他说，我回来开党代会。她问，那你在哪呢？他答，招待所。她说，回来怎么住那儿？回来吧！他冷冷地说，我恐怕已经进不了那个家门了。我开三天会，三天以后你来找我，咱们协商一下，离吧！她的声音变了腔，浩东你胡说什么呀！他咆哮如雷，口气很硬地质问，是我胡说还是你胡闹？行了，咱俩的缘分尽了，不耽误你！说完，他摁了挂机键。

杨锦很快来到招待所。他正在餐厅吃饭。她找到了他。他不抬头，继续吃。吃完离开餐厅回房间。她跟到了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你听我解释！他说，不必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别跟我说，我恶心！她说，先回家好吗？你住这里吃不好休息不好……他生气地打断她，回去我更好不了！行了，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她扑到他怀里，使劲抱他。他麻木地站在那里，像根木桩。

会开完，杨锦没有来。袁浩东就给她打电话，让把该带的带着，去办手续。

杨锦只好来了。

办完手续，她对他说，回家吧？再一起吃顿饭。他说，不了。我明天一早的车，还急着赶回去呢。她说，离都离了，最后求你一次，行吗？

饭是杨锦做的，很丰盛。他喝了几杯酒。她也喝了。喝完就失去理智地抱住他痛哭。他从来没有听她如此伤心地哭过，给人撕心裂肺的感觉。

她边哭边说，是我对不起你的，是我耐不住寂寞经不起诱惑才走到今天……呜呜，可是，你们这些男人就都对吗？就一点没错没责任吗？我是人，一个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物品，不是花瓶。婚姻不是柏拉图。我是已婚女人，空担了夫妻之名，可我一年能见你几天？能在你身上滚几回？你为了所谓的事业，把家当旅馆，把我当摆设，一摆你就是一百二百天呐！你要么是一走数月不着家，要么就是来去匆匆，被窝没捂热呢，你又箭一样地射出去了。呜呜……我天天等，时时盼。除了能听见你的声音，能看到可视镜头里的你，我还能得到你什么？我盼星星盼月亮，每时每刻等待你，等待的如饥似渴，等待的望眼欲穿！平时还好点，一到节假日，别人都在幸福团聚，我却孤苦无依，孤月做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活寡一样的日子啊！我们是因为爱走进的婚姻殿堂，我能不珍惜吗？呜呜……可是，爱情不是现实生活。我想守护我们的爱情，我想持久等待你，等待你的归来。可是，我等来了你还是要匆匆走。你停留不下你的脚步。你心里有我，可你眷顾不了我。你想疼爱我，可你被牵绊着无法付诸行动。我想你，想得心都疼！那一个个漫漫长夜，我是怎么挨过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呜呜……我受尽煎熬，受尽孤苦。为了排遣，我去跳舞。寂寞难耐的时候，恨不得立即死掉！试问，谁没有肉欲？谁能长期忍受没有性生活的折磨？如果有人能，只能说他是超人。在爱情的边缘，我也想挣扎，我也想挽回，可是，当别人一次次填充我的寂寞的时候，你在哪里？呜呜……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是一个忠贞爱情的人，不是一个好女人。我的背叛会和耻辱一样，印刻在你心里。我知道你痛恨我，痛恨吧！我也痛恨你，痛恨你给了我爱情却狠心地割舍我，娶了我却不让我品尝情爱的幸福、性爱的欢乐。呜呜……她边说边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一丝不挂。

她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幽怨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无助和感伤。

这一通鞭炮炸响得好快好剧烈。言辞激烈但字字带血，让袁浩东内心受到了空前的震撼。

这是忍无可忍的石油女人对不称职石油男人的血泪控诉啊！

他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搂住。她的声声控诉，就像用锋利的尖刀刺在他胸膛一样，生疼火辣！是啊，我娶了她，却常年把她像东西一样闲置在家里。我声称爱她，但不能陪伴她，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能正常给予。我的爱是虚无的，苍白的，甚至根本没有实际意义。我谴责她，也该遭到她的谴责。她用背叛颠覆了这场婚姻，过错方好像在她，我就毫无过错吗？我也有，可我选择了石油，选择了建设管道，我就别无选择。我就必须接受这种四海为家、四处征战的现实。说我不爱她是假的，说我给了她许多爱却委实愧对苍天。距离和时间，真的能打碎很多东西，包括爱情，包括婚姻。牢不可破只是一个温绵的词句，在铁的事实面前，它显得是那样的软弱无力，那样的荒诞不经。

他山呼海啸般地要了她。他们像新婚一样疯狂。她绝望的目光里夹杂着当下的欣喜。她用嘴唇狠命撕咬着他的胸肌。他从来没听见她有过如此声嘶力竭的叫床声。那近似母马的声声低吟，更唤醒了他沉睡的激情，他勇猛驰骋着，直到筋疲力尽……

最后，她向他恳求：留下吧，留下我就跟他断。浩东我是爱你的你不知道吗？我只是忍受不了孤单寂寞，才陷入这种混乱的生活。你回来吧，咱们好好过日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我给你生，啊？留下吧？

他也想，可是他知道已经不能够。

袁浩东刚下火车，就接到孟超的电话。他听见他说，方大夫出事了！

车站很乱，听不清楚，袁浩东让孟超大点声说。孟超说，方怡出事了！半夜接到紧急救治电话，她背着药箱带一个护士去出诊。刚下过雨，夜黑路泥泞，她失足滑倒，滚下了山崖……

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袁浩东惊得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这不是真的！

孟超说，浩东，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是真的。

啥时候？

就是昨天夜里。乡里准备开追悼会。着急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看看你到哪儿了？

我已经下车了，先在车站随便吃点东西，你来接我，直接去乡里吧。

噩耗来得太突然，袁浩东觉得自己的大脑不转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走之前她还好好的，他请她吃饭，说要谢谢她，一下帮项目部省了好几万。她说吃饭就不必了，让他到她那儿拿山货。他说你留着吃呗。她说，孩子家长捎来的，吃不完你帮着吃点。他就去了，象征性地拿了点核桃，别的坚持不拿。她很不高兴地说，怎么光你送别人东西，别人就不能跟你礼尚往来一下？他当时还笑了，她也笑了。

可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笑了，再也笑不了了。

袁浩东的心刀绞般地疼。方怡，方怡，我可怜的妹妹，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先是让你失去父母，现在又无情地夺走如此年轻的生命……

袁浩东要的是一碗山西刀削面，却感觉味同嚼蜡，怎么都吃不下去。

孟超下了车，上来就抱住了袁浩东。两个男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相互慰藉，相互安抚。生命太脆弱，太变化无常。身体分开的时候，他们彼此看见，对方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方怡的宿舍，成了临时灵堂。她的照片立在桌上，前面是一个上香的香炉，香正点燃着，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令袁浩东熟悉的方怡的气息。

照片上的方怡含着笑，是温暖如春的那种笑，是善意绵厚的那种笑……要不是人流不断，袁浩东肯定会失声哭起来。

袁浩东和孟超深深鞠了三个躬。

来看望方怡的人很多，乡亲们有的喊方大夫，有的叫方老师，纷纷抹着泪，满眼的遗憾和不舍。

好人哪。

多好的人！

她怎么就走了呢？

她走得太惨了呀！

……

地下有一个中年妇女，她长跪不起，一直在哭在自责：我真不该半夜叫你呀，要是知道你会在崖上出事，就是让掌柜的忍着疼等到天亮，我也不会叫你的呀！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方大夫，呜呜……

王乡长告诉他们，方大夫就是为了去她家给她男人看病，在半路上失足掉下去的。

中年女人说，是我害死了方大夫，害死了方大夫！

袁浩东听不下去，赶紧走了出来。

王乡长面露难色地说，这方大夫家里没人，火化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浩东说，她是属于大山的，就存在这儿的殡仪馆吧，我作亲属签名保管。以后的费用也由我来出！

王乡长看着袁浩东，颇为意外。你保管？算了，还是我们乡里来管吧。

袁浩东说，不，我是他哥，我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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