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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梦
    • 作者:zjt20091118 更新时间:2010-08-16 01:09:49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461

     

      (1)

      陈十三开了30年车,没有出过任何事故。可昨天晚上他梦见出了车祸,车在一个叫岳家寨的地方压死了一个年轻女人。当时正是清早,天气晴朗,太阳从东边升起把大地照得金黄,他突然看见车前一件红衬衫在飘飞,似一只花蝴蝶,翩翩起舞。他车慢,红衬衫慢,他车快,红衬衫亦快,大约走了有半里路,突然,红衬衫不见了。他一脚踩住油门,爬在方向盘上喘息,心止不住地有些跳,不料后面有人高呼,“快来人,出车祸了。”他心一惊,跳下车看,轮胎下压着一个年轻女人……

      早上起来,他便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一路上提心吊胆,来到岳家寨时,他老远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车到跟前,他把头伸出去和那年轻女人说话,他说他想把那红衬衫卖下来,年轻女人先是摇头,后来见他出价很高,动了心,很快就成交。他把红衬衫放在路上把车开了过去,走出老远一截,他从倒车镜里看见,年轻女人从公路上拣起红衬衫,弹了弹土重新穿在了身上。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场车祸总算躲过去了。

      这样的怪异事,陈十三曾经遇到过几次。

      一日,他和朋友去一个叫翟池的地方钓鱼,无意中发现一千年老龟,有脸盆般大,便心生爱怜,用一塑料桶装其带回家中准备宰杀美食,陈十三住六楼,他将老龟放进卫生间,将门关死,恐其逃走。第二天下午出车回来,发现老龟竟然不翼而飞,他便仔细检查家里的门锁,窗子亦严关,卫生间的门也丝毫未动,就连卫生间的上下水管他也仔细检查一遍,亦无漏洞。这几天,妻女恰去娘家小住,家里就他一人。他又去出车,这老龟从何而消失呢,他跑到楼下仔细寻找,老龟竟在草丛之中,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沉思良久,便顿开茅塞。千年老龟,亦成神成仙,身怀逃遁之术,有了灵气。他发誓从此永不杀生。

      另一日,陈十三在自家玉米地里锄草。一锄下去,他感觉锄下肉乎乎的,刨在了一只大蛤蟆身上,低头便看,蛤蟆的一只腿被砍伤,七瘸八拐地在逃亡,他举起锄头想再砍一下,让其一锄毙命,可举起的锄头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没有砍下去。晚上回到城里,他一开门,看见砍伤的那只大蛤蟆蹲在沙发旁边,睁着鼓鼓的眼睛望他,这一望,让他又出了一身冷汗。蛤蟆寻仇,他急忙将大蛤蟆装在塑料袋里,跑下楼放在草丛里,第二早起床,大蛤蟆又在他家地上,又用鼓鼓的眼睛望着他,他又惊出一身冷汗,就这样,他放走蛤蟆,又回来,又放走,又回来,如此反复,有一个星期。最后,他给蛤蟆伤腿敷了药,赔情道歉,这才一去不复还。

      这两件怪异之事,陈十三并没有记在心上,很快就忘记,可这次红衬衫之事,却象一只烙铁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他索性不再去出车,在家休息一段。陈十三是农村人,十年前他靠给人开车挣了些钱,在城里卖了二手房,把妻子和女儿搬进城里住,他又贷款卖了一辆康明斯大货车,从事货运,日子还算过得去。他开惯了车,一旦闲下来就闷得慌,闷得一慌,自然就会胡思胡想,把全部心思用在想梦上。这梦真奇,红衬衫怎么会飞,象花蝴蝶般地翩翩起舞,怎么会飞着飞着就不见了,不见了,就出了车祸,车下压着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顶多十七八岁,还没结婚。车轮胎是从年轻女人身上压过去的,本来就瘦小纤细的身材被压成了扁平,头歪在一边,脸蜡一般黄,血从嘴里鼻孔里一跳一跳往出涌,泛着气泡泡,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双腿叉开呈八字形,鞋丢在一旁,被车轮胎压过的胸脯上两个乳房移了位,移到了脖子处,老远看似两只白面馍。

      陈十三把梦里的情景想一遍,又把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想一遍,他想着想着就觉着奇怪,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竟然和他梦里被压在汽车轮胎下的女人是一个人。前者是一个梦,后者却是真人。在他的印象里,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长得很漂亮,也很清纯,纯粹是一个清纯少女,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高隆的胸脯,脸似桃花般的鲜艳,黑葡萄般的眼睛。这样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他见得并不多。他后悔当时并没有问及她的姓名,是何许人也,当他从她手里接过红衬衫后,便心生悔意,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不给她更多的钱哩,特别是他梦里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死在他的车下,一种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悔恨交加。多亏他心生一计,以衣代人,避过了这一场灾祸,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十三想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庆幸自己,并欣赏自己消灾的方子。要不是他从年轻女人手里卖来那件红衬衫放在车轮胎下碾过去的话,说不定会出车祸。那个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就会成为他车下之鬼。消灾的方子让他避免了灾难,也让年轻女人避免了灾难。

      陈十三想到这里,觉着再想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虽说不再去想,他一睁眼,一闭眼,眼前就飘飞着那件红衬衫,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一会儿翩翩起舞,一会儿轻慢舒缓,一会儿急飞如箭,一会儿轻歌慢舞,让他挥之不去,呵之不远。陈十三大声地呼喊:“别飞了,别飞了,再飞,我就不客气了。”突然,眼前的红衬衫不见了,但他刚闭眼,又看见它在飘飞,这样持续了几天几夜。最后,让他得出一个结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因此他决定要找到那位年轻女子。

      “我一定要找到她。”陈十三自己给自己下命令。找不到她,我心里不安。他给自己寻找理论根据。

      找不见她我会死的。这想法从他心里一冒出来,把自己吓了一条,出了一身冷汗。

      (2)

      陈十三有一个朋友叫莫河,是一位画家,在县文化馆工作。他想,要找到这个年轻女人,不能盲目冒进,茫茫人海如同大海涝针,于是他决定找莫诃,要莫诃根据他的口述描画出一张像。找见莫河,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原本奉上,莫河一听,一脸惊讶,说:“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他说:“无巧不成书,不然,我怎么会找你。”莫河点头称是。他说:“我想请你给她画一张像,照像片去找。”莫河又点头称是。像画出来了,他一看,岂至是象,简直是形如其人,便骂道:“啊哈,你小子,还有两下子。”莫河只是笑,不言喘,面对画相沉吟良久,说:“啊呀,陈十三,这女子,我见过,她是岳家寨村岳主任的二闺女,叫红桃花。”他一听喜出望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真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当即决定去岳家寨。

      陈十三是个本分人,基本上没有啥坏毛病,不嫖不赌也不好酒。唯一的爱好是喜欢读书。他啥书都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在司机这个行道里算是个文化人。平时也不大说话。书读的一多,脑子就开窍了,行道里的人心里有啥疙瘩常常向他讨教,他便举一反三,深入浅出的给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不,他梦见出车祸怎么会以衣代人,以解心里疑惑。要不,他要找人,先去画相呢,这说明陈十三是个肯动脑子的人。陈十三个子不高,顶多有一米六五,长得壮实,头大,眼睛也大,属于那种貌不惊人,其貌不扬的范围。他常常自嘲自己,年龄四十七,个子有些低,头发有些稀,干活没力气,开车还可以。这些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说不上什么滋味,更谈不上什么精彩,自发生红衬衫事件之后,他的生活变成了另外一种,心里燃烧起了一种激情,生出了许多欲望。他把寻找穿红衬衫年轻女人当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和追求,于是,他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幸福的感觉让他有些莫明其妙。

      陈十三要是不去找莫河给穿红衬衫的年轻女人画像,可能会是另一个故事。陈十三又如果不去岳家寨找红桃花,有可能还是另外一个故事。偏偏陈十三性子急,跑到岳家寨去找红桃花,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故事。

      陈十三从莫河办公室出来,直奔岳家寨。还没有进村,老远看见有一堆人在吵嚷,围着两名警察起哄,他驻足倾听。是主任岳一峰家的闺女红桃花遭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岳家人围住警察追问,为什么不及时查出肇事司机,如果查不出来,他们就要将尸体抬到县政府大堂,他们就群体上访,他们就向政府索赔。两名警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有人大声吼叫,说,昨天有一司机在岳家寨,出高价卖了红桃花的红衬衫,放在汽车轮胎下往过碾,肯定是这个家伙。抓住这狗日的碎尸万段。陈十三不听则罢,一听,吓出一身冷汗,浑身战栗,转身便逃,啊呀,我的妈,这事真是蹊跷。

      陈十三又返回去找莫河,莫河正在画画,莫河算不上全国名人,也算是省级名画家,曾拿过几次大奖,他有个特点,喝醉了画画,常常以李白自居,李白斗酒诗百篇,他是酒醉写春风,他擅长画人物,画的人物栩栩如生,逼真的很,全是陇东老农形象。从形象上看,莫河是典型的画家派头,长头发,像女人似的向后扎成马尾巴,大胡子,戴一副深度近视镜,镜子很大也很厚,罩住了半边脸,穿一件红色夹克衫,有点不修边幅,莫河正在泼墨涂鸦,听见有人进来,不转身就知道是陈十三来了,说:“你怎么回来了?”陈十三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全盘端上,莫河停住画笔,一脸惊讶说:“有这事?”他点头。莫河说:“没想到,这事越来越有些玄乎,玄乎的让人不可思议。”他说:“我也这么想。”莫河说:“弄不好,你会成为最大嫌疑人。”他说:“这怎么办?”莫河放下手中的画笔,取出一支烟,点着抽,他一张画要买上千元,抽得却是廉价烟,一包二块半。他一边抽烟,一边踱步。一只手在空中打响指,响指声音很大,鞭炮似的响,动作极其地优美,啪一声,又啪一声。样子有些玩世不恭,踱了一会步停住,眼睛盯着陈十三说:“陈十三,我把你好有一比。”他说,此话怎讲?莫河说:“我说你是只猫,没有爪爪,说你是只老虎没有尾巴,说你是只老鼠把皮抹,说你是老汉,不戴帽帽弯眼睛……”陈十三一听莫河骂他,上前捂嘴,莫河躲开,陈十三说:“让你小子出主意,你竟然骂我。”莫河说“画画累了,换一下脑子。你小子应该啥事都没有,该干啥干啥,今天你又没开车,怎么会肇事。”莫河几句话说得陈十三心中的迷雾散开。

      半年时间过去,并没有警察来找陈十三,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但他却得了一个怪病,头疼,头一疼,只要一想那年轻女人的红衬衫,头就不疼了,所以,他疼一次,就想一次红衬衫,疼一次,就想一回红衬衫,一天至少头疼五六次,想红衬衫五六次,红衬衫简直比吃头疼药还灵。于是,他就想,不知红桃花那件红衬衫还在吗,要不干脆卖回来,放在家里,只要天天能看见,这头疼病肯定会好。但陈十三又觉着心中内疚,红桃花之死一切都缘于他那可怕的梦,要是他不梦见红衬衫,不梦见穿红衬衫年轻女人被车压死,不去掏钱去买穿红衬衫女人的衣服,不把红衬衫放在公路上开着汽车碾过去,红桃花说不定不会被汽车压死,红桃花不死,他就不会头疼,他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救赎,买回红衬衫,救赎自己的灵魂,让灵魂安妥起来。

      陈十三又去找莫河。莫河正在画画,莫河说:“他要参加全国古象杯画展,离开展只有半月时间,是你陈十三,要是别人他根本不可能接待,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啰啰嗦嗦,浪费我时间。”陈十三说:“我想请你帮我。”莫河说:“我能帮你什么。”陈十三便把准备购买红衬衫的事说了。莫河惊的停下画笔说:“哎呀,陈十三啊,陈十三,你小子脑子有病,这可能啊?人家红桃花被车压死,肇事司机逃逸,他的家人就剩下这么一件念想,你忍心去购买。”陈十三说:“我出高价。”莫河说:“多少?”陈十三说:“一千块。”莫河摇头。陈十三说:“二千,二千怎么样?”莫河还是摇头,陈十三说:“那就三千吧,三千总可以了吧。”莫河还是摇头,陈十三说:“啊呀,我说莫河,一件破衬衫,我都出价三千元了,你还摇头,。莫河开了口,说:“你以为这是钱能购买得了的吗?”莫河和陈十三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最后以陈十三取钱,莫河答应去为陈十三试试。

      半日后,莫河无功而返。这一次,不是陈十三来找他,而是他去找陈十三。陈十三正蒙头睡大觉,莫河惊呼:“啊呀,我把你个陈十三,朗朗天空,红日高照,你却在家里睡大觉。”陈十三起来说:“我在等你的好消息。”莫河说:“无功而返,实在抱歉,”陈十三一听心惊了半截,低下头不理莫河,莫河见陈十三不高兴,放开喉咙为陈十三唱民歌,他唱得是陕北民歌:《六十六》

      刘刘刘,刘家沟有六十六岁姓刘的老刘

      (咿呀阿呀哎),

      老刘他有(么咳咳)六十六层高(的个)楼

      (噢啊噢哎)。

      六十六(个那)朋友赶来六十六头牛,

      牛身上驮着六十六桶油,

      鞍架上挂着六十六匹绸,

      头上还圪就(么咳咳),

      六十六只猴(那么噢啊哎)。

      (哎)风刮倒六十六层楼,

      (那么)跑了六十六头牛,

      (那么)倒了六十六桶油,

      (那么)油了六十六匹绸,

      (那么)跑了六十六只猴,

      又要修楼又要揽油,

      又要洗绸又要捉猴又要牵牛,

      忙坏了六十六岁姓刘的老刘。

      陈十三吼道:“甭唱了,别拿我开心。”

      (3)

      陈十三决定亲自去岳家寨,找岳一峰购买红衬衫。陈十三走进岳家寨,凑巧碰见的是岳一峰。他主动报上娃名,岳一峰说:“你找我有事。”陈十三说明来意。岳一峰二话不说领着往他家里走。岳一峰从箱子底翻出一件红衬衫,双手捧到他面前说:“你要的就是这吗?”陈十三点头。他刚要伸手去接,红衬衫便不翼而飞,在空中飘了起来,情景和他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似蝴蝶般的翩翩起舞,惊得岳一峰目瞪口呆,连声喊叫:“怎么啦,怎么啦,这红衬衫怎么会飞呢。”说着从地上跳起来一把逮住飘飞的红衬衫,扔在脚下踩了几下说:“我让你飞,我让你飞,再飞,我就毁了你。”陈十三上前阻拦,他一阻拦,岳一峰就罢手,陈十三从地上捡起红衬衫捧在手里端详良久,接着翻过来翻过去查看,确认就是那年轻女人的红衬衫,那一天,他曾经仔细查看过,发现红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掉了。现在,他拿在手里的这件红衬衫同样没有第二颗纽扣。一确认,陈十三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激棱,接着又打了一个喷嚏。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向着岳一峰说:“开个价吧。这衬衫我要了。”陈十三说:“他是县文化馆人员,想收集一些民间的旧式衣服搞民俗研究。”岳一峰犹豫了半天说:“你说吧,”陈十三说:“你是货主,你说。”岳一峰说:“按理说,这是我的女儿留下的唯一东西,留下来作个念想,既然你需要它,你就拿去用吧,放着也没啥用。给二千块钱吧。”陈十三一听眼睛一亮,喜上心头。他打算出三千块,可他只要二千块,心里窃喜。

      陈十三把红衬衫拿回县城去给莫河看。莫河还在画画,停下来听陈十三说,又接过红衬衫端详半天,惊呼道:“啊哈,一见到这红衬衫,我就有了创作灵感,我给你说,陈十三,我把这红衬衫好有一比。”陈十三点头,莫河说,我把它比做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起舞,可它不是,我把它比做万山丛中的一片红枫叶,它还不是,我把它比做一把红雨伞,在细雨中呼喊,它又不是,我还把它有又一比,比做雨过天晴天上的一道彩虹,比做一只红蜻蜓,比做山里的红野鸡,比做一朵红玫瑰、红牡丹、红芍药、红石榴,比做一只红杏和西红柿,你意下如何……陈十三连连点头称是。莫河说的一激动,手舞足蹈起来,大声地说,我要创作一幅红衬衫油画,让它飘起来,让美丽的红衬衫飘起来,飘起来。莫河话音还没落地,红衬衫果真在空中飞了起来。飘来飘去,像一只花蝴蝶,翩翩起舞。莫河惊得目瞪口呆,陈十三见过,没事似地只是笑。他跳起来去逮,逮不着,红衬衫象汽球般的飘过来,飘过去和他捉迷藏。

      红衬衫飘着飘着,从莫河画室里飘了出去,飘上天空,飘得很远很远……

      (4)

      陈十三决定去寻找红衬衫。

      那天红衬衫从莫河画室飞出去之后,莫河就心生疑惑,妈妈的,一件衣服竟然能飞了,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里面肯定有鬼,莫非是岳一峰这小子给红衬衫里安了什么螺旋桨,往人手里一拿就会飞起来,莫河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让陈十三听。陈十三矢口否认,不可能,决对不可能,他说他拿到红衬衫时曾仔细检查过,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一件红衬衫,怎么会有什么机关哩,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陈十三一说,莫河也就无话可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摆摆手,说,“随你便,你要找,就找去吧。”

      陈十三把汽车卖了,将妻子和女儿安排到老家,谎称他去西藏投资一个什么项目,单身匹马地踏上了寻找红衬衫的征途,他穿一身迷彩服,背着一个黄挎包,拄着一根枣木棍,穿着一双黄胶鞋,他去给莫河告别,莫河说,“我看你小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陈十三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不做,我不得安宁,吃不下去饭,睡不着觉,你说我不做行吗?我容易吗。”莫河说,“陈十三,你这样做,有你做的道理,只要你认为有道理你就去做吧,祝你马到成功。”于是,陈十三以步代车把个小小的东峰县城卷地毡式的搜寻了一遍,他多么希望红衬衫能挂在树梢,房顶上或者是电线上,可是树梢上没有,房顶上没有,电线上也没有,什么地方都没有,陈十三失望地用枣木棍捣着地叫骂。对面一棵老槐树上落满了麻雀,叽叽喳喳地乱叫,陈十三用枣木棍去捣树杆,扑噜噜一群麻雀飞走,拉下几颗屎来,落在了他的头上。对面走来一辆马车,马蹄得得,他横在公路上伸出枣木棍去挡,马车没有挡住,他自己却被车碰得头青面肿,遍体鳞伤。

      城里找不见,他就去农村找。陈十三几乎把每棵树,每个房顶,每根电线都看过了,始终没有见到红衬衫一点踪影。这让他有些失望。他躺在一家大门口的草垛旁休息,有一只狗向着他汪汪乱叫。狗把他当了叫花子,他出门已经快一个月,日行夜宿,大母脚趾头露在了外面,身上一股臭味。呵呵,他不由得笑出了声,心里说,陈十三,你怎么落魄到这种地步,不就是一个梦吗,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他想着,左右开弓朝自己脸上打巴掌,“妈妈的,你陈十三是人吗,是男人吗,你他妈的,不就做了个梦吗?你买人家红衬衫干吗,你他妈的,卖了人家的红衬衫,还放在汽车轮胎下往过碾,你要是不卖人家的红衬衫,人家红桃花说不定还不会出车祸哩。”陈十三打完自己呼得从草垛旁坐了起来。

      陈十三决定去找岳一峰,莫河的话让他对岳一峰开始有所怀疑。“是啊,一件红衬衫怎么会飞哩,莫非真的成神成仙了。一定是那老家伙搞了什么名堂。”他打算天黑进村,让岳一峰来个意想不到。陈十三走近岳一峰家时,岳一峰正在剥一只兔,兔的皮被剥下来了,粉红色的兔肉很嫩,岳一峰手上脸上沾得全是血,他一边剥兔一边还哼哼叽叽唱着歌,他在唱酸曲:

      一根干柴顶门哩,

      哥哥不来是哄人哩。

      不来就说不来的话,

      闪得妹子把门留下。

      叫一声哥哥快往上爬,

      干妹浑身麻上麻。

      三十三颗荞麦九十九道棱,

      干妹子虽好是人家的人。

      我揣你的奶头你揣我的手,

      心思对了咱交朋友。

      四片瓦水烟双香火头,

      抽上两锅水烟抱一抱我。

      红圪当当裤子绿圪当当鞋,

      脑畔上招手你就场窑里来。

      日鬼日鬼胡日鬼,

      操心叫妹妹吃了亏。

      岳一峰唱着很快就将兔子开膛,用厨刀三下五除二将兔肉剁成碎块。向着屋里喊:“老婆,锅烧着了吗?我要炒兔肉。”陈十三看得走火入魔,抡起枣木棍跑上去狠狠地往岳一峰面前的案板上一拍,大声说:“岳一峰,明人不做暗事,我陈十三和你拼了。”岳一峰见有人闪将进来,急忙躲避着说:“你是谁,我岳一峰,一和你无冤,二和你无仇,你凭啥跟我拼,你他妈的,竟敢在本村长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陈十三说:“我是陈十三,你卖给我那红衬衫是假的。”岳一峰一听,是陈十三,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观望看着陈十三说:“你凭什么说是假的,有证据吗?”陈十三说:“它飞走了,难道成神成仙了。”岳一峰说:“我也这么琢磨着,这红衬衫怎么会飞呢,莫非我娃她有什么心事不明。”岳一峰说着蹲在地上哭。“唉,我的女儿死得好惨呀。”岳一峰一哭,陈十三反倒没了话。岳一峰老婆在屋喊:“老头子,锅烧红了,快把肉拿来。”岳一峰应声端着脸盆往厨房里跑。

      这一晚,陈十三在岳一峰家过夜。岳一峰不停地向陈十三炫耀他死去的女儿红桃花,岳一峰说:“呵呵,不是我说大话,我家的红桃花,算是全村的人稍稍,无论从身材个头和脸面。我娃长得没一点弹嫌,唉,可惜我娃命不长。”岳一峰说着又开始哭,哭完了又接着说,岳一峰说:“他前几年是个杀猪的,逢年过节,家门口支起一口大锅,喂猪的人家把肥猪四蹄捆起拉来等待他宰杀,村里还有一家杀猪的,手艺比他好多了,可他们不去,他们宁可排队也要他杀。岳一峰说:“这些人表面上看来是守候等杀猪,其实他们是等待另外一个时刻,等待我家的红桃花的出现,我女儿红桃花,穿一身红衣服从门里一闪出来了,她是去门外面的柴垛上去揽柴,帮母亲煮肉,我女儿一路走来,目不斜视,凤摆杨柳般的腰肢,莲花碎步,软软而行,全院子里等待杀猪人都把目光一齐射我女儿红桃花。看得我女儿几乎不会走路,提了一筐柴走错了门,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妈妈的,你说叫弄啥哩吗?”岳一峰说着不时发出感叹。陈十三说:“岳主任,你能把你女儿红桃花的所有故事讲给我听吧。”岳一峰喝了一杯酒,说:“唉,有啥故事哩,啥故事都没有,我女儿今年刚刚十八,还没过十八个岁生日,就遭了车祸。”岳一峰说:“那一天早晨,他坐在院子里抽烟,村里的文书进来了,文书脸上透着极度的惊慌,嘴唇哆嗦着,一看见我,叫着我的名字,主任,主……任……不好咧,你家红桃花被汽车撞了。我二话没说就往公路上跑,公路上已经围了好大一堆人,他挤进去,双手抱起女儿喊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岳一峰说:“当时啊,我的那个心啊,像猫抓,像有人捅了我一刀那样难受啊!”岳一峰说得声泪俱下。他老婆走了进来。陈十三拿眼瞧,一看就知道这女人是麻利的女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儿,端庄的五官,神态安详,眼睛深处纯净,清澈,也有着饱经风霜的沧桑,头发向后面拢去,一丝不苟,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鬓。岳一峰老婆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说完很麻利的收拾他俩吃完饭的残汤剩羮。

      夜已经很深了,陈十三怎么都睡不着觉,只见对面的岳一峰睡的正香,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这时,岳一峰老婆偷偷进来给他说:“小伙子,快跑,他们要拿你当做肇事司机。”他悄声问:“谁?”岳一峰老婆说:“还有谁,他呀。”陈十三用手指指岳一峰,岳一峰老婆掀开被子,炕上放着一张木锨,打呼噜声是从收录机传出来的,很显然,岳一峰是早有预谋的,陈十三一下感到了害怕,急忙从后门逃了出去。

      (5)

      陈十三又去找莫河,莫河这次没有画画,正在房子里睡大觉。任他这么摇晃都不醒来,陈十三便用一根棉签往莫河鼻孔塞,莫河才醒过来,惊问道:“怎么又是你呀。”陈十三笑笑,便把他去岳一峰家的情况告诉他。莫诃说:“陈十三啊,陈十三,你怎么一点也不长进啊,你如果还要再去寻什么红衬衫,,说不定连命都搭配进去的。”陈十三不信,反问莫河:“此话怎讲?”莫河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你梦见你的汽车碾死了一位穿红衬衫的女孩是事实,你第二天恰巧在路边见到和你梦见车碾死的女孩一模一样的女孩,并且你还掏大价钱卖下那女孩的衣服,放在汽车轮胎下开了过去,开过去之后,那女孩又重新捡起来穿在身上,这也是事实,第三天,那女孩横穿公路时被汽车压死了这也是事实,于是你便开始四处寻找那女孩的红衬衫,结果你从岳一峰手里又出大价钱卖下,这还是事实。结果这红衬衫竟然会飘,从我画室里飘走了,这更是事实,你为了寻找那红衬衫找遍了城里的大小角落,四门乡镇的家家户户,还是没找到,于是你就去岳一峰家,当晚就发生这么一件有惊无险的事情,对吗,陈十三,岳一峰给你卖红衬衫,我认为是给你下套,拿你当肇事司机,你知道吗?”陈十三点头称是。莫河说:“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只不过是一场梦,梦就梦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完全可以不去在意,为了一个梦这样做,没有一点价值,让你白劳心血,倍受折磨,你划得来吗,陈十三,你放的车不好好开,去寻什么梦,你寻见了吗?我告诉你,岳一峰卖给你的那件红衬衫,他是做了手脚的,岳一峰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是人精。”莫河说着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件红衬衫让陈十三看,陈十三惊得睁大眼睛半响反应不过来。莫诃说:“你看,人家给这件红衬衫上安了微型螺旋桨,一动就会飞。”陈十三说:“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呢?”莫河说:“它自动飞回来的。”陈十三听后半晌无语。蹲在地上不说话。足有一袋烟的功夫,才猛地往起站说:“我明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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