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旭:大风吹过东平原
- 作者:马东旭 更新时间:2010-08-07 01:04:35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523次
●灭
姐姐,我看不惯红尘,退居二线
藏在云上,或者菊下,隐姓埋名
改为一个字,叫空。枝叶落尽
失去金黄的蜜语,委身于秋天
一个人打坐,若不醒的梦
略微低首的姿势,不长烟火
隔岸的光,跳梁的虫子
引不起欲念。我开始热爱孤独的
黑,簌簌坠落,锁住了时间
●回家
落叶围住的家乡,住着我
过分的爱与恨。梳理一下自己的
枝叶,只身打马回到申家沟
要低下来,小心翼翼,降到草的位置
从身上溅出一点泥土的腥味
与村庄和谐。向活着的人
露出旧式的笑,传统的礼节
把城里的新鲜藏好,不显声色
回到老时光,要温顺于天,和庄稼平等
●水边书
光,被食以空
一个人陷进夜色,黑鹰起伏
小村脱去袈裟
逃向霓虹灯下的杯子里
丢掉祖传的瓷
申家沟也跑了
没留下一滴慈悲的水
不再为麦子灌浆
我说不出爱,也说不出恨
轻轻转起经筒
为一条缺氧而死的鱼
超度:嗡嘛呢叭咪吽
●中秋夜
那些闪亮的林木
抽出性情的枝,吟风弄月
我想起家乡的玉米地,金黄的铜
一朵一朵的棉次地打开
露出今夜白,乡愁无眠:
母亲又在燃香,祈祷,数算走失的
花朵,及旧伤,对着月神唱豫东调
与留存下来的祖母的遗像
说絮絮叨叨的话,风声无边
一轮明月,落下寂寞的光
●麦子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雨水浓重,闪亮的果子开始受难
腐烂,发霉
父亲躲在如豆的灯下
咕噜咕噜抽着水烟
一头芦苇花在燃烧
这是第七次写到麦子,站在痛苦的芒上
没有歌唱
没有金黄的蜜语,闪电般的美好
只有大风吹动的平原,一无所有
和申家沟,像一枚尖锐的钉子,闯入肉体
●飑线
像吹落一个人的身子,吹落
天上的石头。申家沟动荡不安
大片的泪水起伏,房屋倒塌
五月的麦田长于潮水之上
奔向成熟。父亲以骨头做抵押
赎回所有的金黄,在指间起落
没有收获的爱与恨。他迟钝,生锈
保持沉默,像退出舞台的锄头
埋入泥土的部分,很深,不能拔出
飑线来袭时,父亲颤了颤
整个村庄颤了颤
●大风吹过东平原
空荡的小村,灯火不明
母亲在自己合十的手掌上落下泪水
大风吹过了东平原
吹过颅骨中的缝,黑夜的冷
它无视人类的爱与恨,背叛了秋天
申家沟的玉米提前坠落
大面积倒进雨水
秋天内外,剩下荒凉的海
浸泡身子、古陶,祖坟上的草
一些谷物霉变。苦难汹涌
我的头盖骨开始松动
刀口走过
●哭伯母
五月,鸟叫不定
我们都是粗枝大叶的人
忙洗镰刀
喝农药死去的伯母,过于突然
让平原上的乡村一下子回到荒凉
她的尸体躺在暮色
又小又瘦的白,布满哀伤
一个来去匆匆的生灵
退出多年的疾,暗,还有孤独
三天后,将与陶瓶,祖传的布匹
共同下葬,化为尘土
我什么也不说
像麦子上空的水一样哭着
申家沟长满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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