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铭久:趁夜色还乡
- 作者:柏铭久 更新时间:2010-07-21 03:09:03 来源:东方文学网 【字号: 大 中 小】 本条信息浏览人次共有1410次
趁夜色还乡
月亮还没升起
小河悄悄涨水
某处河岸轰然塌落
像逆流而上的鱼 我大睁双眼还是
被匆忙织成的蛛网捕获 颤动一下
我在池塘边捕蜻蜓……
二台子 三台子
我永远比村庄低矮
浓密的南瓜叶爬过墙头 桃枝伸向四月
自行车咣当一响 谁在背后轻轻一声咳嗽
惊慌地
我又跳出一个我
几乎被杏树李树梨树遮蔽的小屋
没有点灯
那是几生几世的等待呵
“小锁子*回来了啊?”
辽河的眼里又流出辽河
﹡注:我的乳名
将一块石头放到山顶
—2009年6月18日再登唐王山
我从草丛中拾起一块石头
一块与山峰同宗同脉
被开除的石头 赭红
我将一块尖如牙齿的石头
愿望和理想
放到山顶
成为新的山峰
黄昏 一块石头在山顶
像一位帝王
风吹着 从渤海湾
从大唐一直吹过这里
绿色的大野旋转着
田畦沟垅上的稼禾
像是肃穆等待征战的军阵
又似写满颂辞的华章
凤城,一匹白马在河边饮水
——唐王的马曾在此深陷?
我看见一匹白马在河边饮水
白马甩尾 河流转弯
在历史发生的地方 一个人反复进入我的身体
让我想起长安 疆土和孤独
自己永远是自己征战的疆界
在夕阳的独目里
我长长的身影在延伸
一条大醉的土路通向哪里
风不歇气地吹 吹动玉米的羽翎
树林里隐藏一个个村庄 小小院落
没有人认识我 思念
显得多余
今天的河面上
有谁的泪光闪烁
夕阳降落在公主岭与四平之间
车到公主岭
夕阳 跌跌撞撞
在一排排白杨树和屋顶不舍地滚动追赶
一天还未关闭
忽明忽暗 一个我掠过一个我
一个小女孩翻开《一天一个精彩故事》
忽然 夕阳
一下子被路旁山岩撞得汁液四溅
那些树木乃在原野整齐列队组成方阵
三三两两游击
传递信息 夕阳
战车的轮子又突然滚动在
右前方的疆场……
列车飞驰 前方亮出一片灯火
一位妇女在座椅上铺开小被
将熟睡的婴儿轻轻放在上面
哦 没有饥饿与围困
多么香甜四溢的睡眠
乘船渡过松花江
松花江正在涨水
还有没被淹没的狗尾草
在水面跳起芭蕾
哦 彼岸那俄罗斯建筑壁橱里燃烧的火
小小轮渡只载七、八个人
“咱们是老乡 我是沈阳的
56年就来了 冷
九月下旬就供暖气……”
57年呢!?
这时松花江正浩浩荡荡从西向东流
即使冷 更冷 有许多漂浮物
也不能惊动和拦阻
铁桥上正通过的一列黑黑白白的列车也不能
浩大明亮地流淌 像目的和集结
许多曾经热爱这里的人 还未离开
白日梦般浮荡在江上
辽阳白塔
我在行驶的列车上看
那塔是白的
走到近前
明万历26年在塔腰镶嵌的青砖八卦是青的
八面十三层木质塔檐是灰黑的
假立壁 96面铜镜
被阳光辉映多么耀眼
佛龛里的佛 飞天从大唐飞到今天
104个风铃 风吹动滴落的铃声是蓝色的
即使塔檐间和塔腰再多涂些白垩泥
地震 70.4米
那么多的青与灰和白的混合颤抖与摇动
轰鸣 辽没了金没了大清没了
一小朵云从旁掠过 白与不白
你更加从容镇定
我围着塔转三圈
一圈五百年
谁用那么多砖砌成一个对母亲的爱
围基青草年年发芽的一个个“我”
故乡的河
几乎是一条河
总有几株柳 水鸟 游鱼
难忘的洗浴 打闹
挖掘后 新土的岸草又长起来了
我站在中间的沙渚上望着
河水在转弯
那转弯的地方
偶然就想起谁谁谁
被浪波层层掀开
这条河流了几千年
现在 即使挖沙挖得千疮百孔
仍舒缓地流 什么也不计较 一转弯她就
欢畅活泼
血脉一样流淌
身份证一样带在我身上的河
秋到唐王山
——海城古称三江越虎城,城南十里唐王山,大唐李世民曾东征到此。
唐王山唐王山
念叨念叨 人老了 山仍那样
我们几乎忘了那位征战到此的帝王
只记得一个地名
念叨念叨 从南方回来
母亲一人夜半晚在此下错车
把这里当成海城
追问并追赶着
风一阵比一阵凉
浮云成群结队
河水更深地弯下了腰
秋在巨大的矿坑面前猛然
刹车 回眸
一列列车从北驶来
隆隆声中 又运来那年那月那日那夜
而山坡上的毛毛草 在今日此时此刻
像是无数歌迷在我身边挥舞狂欢的彩棒
鸭绿江.断桥
猛然怔住 那些桥墩站在流水中间
丢失头颅和手臂 支撑着
让一列满载军火物资和战争的列车
铿锵远逝……
今天是2009年6月30日星期二 扶栏而立
头顶蓝天悠悠白云 江上清风徐来
吹得心更加平和
两岸城乡 不管是彼
不闻鸡鸣犬吠或我身后车水马龙
都隐藏着美 觉得幸福就在其中
轰然 那些阳光下肃穆的钢架
几何图案 风继续雕刻阳光还在彩绘
走过去的人又回来
一个身影迈步停在半空中
那年我四岁 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拽回父亲 不懂
什么是祖国 需要
更不懂此刻的他
前进与回返的难处
于赤岛,一步跨
不可思议 这就是鸭绿江
浅浅的水中发亮的石头与石头
一步跨 时间的
流水没有刀子切割的一条线
一群快乐的小鱼
从这边游到那边
风将此岸野菊的芬芳吹过去
对岸水边的菖莆在点头
白蝴蝶打开翅膀护照没有盖章
我蹲在一块石头上
撩起一捧高丽的水
洗我大唐的脸 而我此刻最关心的是 对岸
一群在玉米地劳作的人中间
有没有中学刚毕业的我
村庄沉寂 家家都有年高的父母正在守望
儿女日日平安
早晨在原野
六尺高的平原 六尺高的二台子三台子
太阳刚刚从高压线塔上露头
阴影从半截土墙后撤退
高速公路在梦的边缘衔接
列车驶向雪山
我看不见它阔远的远方
羊群与帐篷 但能看到
车辆在霞光里闪光 近旁
包谷林 绿豆秧 西瓜地在绣花
升腾的岚雾中树林一层层展开
无风
炊烟努力从老屋里提拉什么
我知道以往的五月 这里那里
生产队 知青点 人拉石头碾子压地
地头每日评几分钱的工分
我知道一台拖拉机怎样也拉不动的批判会
我不知什么时候
我成为
自己审视自己的中心
与大地一起心跳
怀念 随即
被到处响起的繁忙节奏引领
远离故乡的早晨
轻些再轻些 放进去又拿出来
霞光扶着门框……
清风微拂
葡萄叶与葡萄叶摩擦发出声响
我磨蹭着 在生死的途程上
我曾几次这样
将自己搬运?
侄儿张开嫩叶般的小手跑来……
大地摇晃 岚气上升
玉米地里蜿蜒的土路积水闪亮
蝈蝈叫蓝天空
我要 走了
像一颗种粒
在抹去无数喜悦与悲伤的地平线上
我不敢回头 “你不用再挂记我了……”
谁的一声嘱咐 让我
瞬时泪流满面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表的文章,较少部分来源于各相关媒体或者网络,内容仅供参阅,与本站立场无关。如有不符合事实,或影响到您利益的文章,请及时告知,本站立即删除。谢谢监督。】